想到这里,古茗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朝床榻上看过去。
  看清掌门的神情,古茗愣住。
  一向清冷孤高的靳掌门,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多数时候,对方的面容都像一口枯井,无波无澜。
  而此刻,那口枯井上,竟然泛起一丝涟漪。
  就见掌门那双殷红漂亮的薄唇,微微勾起来一抹笑意。
  ……笑意?
  掌门每次出关,脾气都不太好的,像凡人的起床气似的。
  这次,尊上竟然笑了?!
  就因为壮壮升级了吗?
  这、这可真是奇了!
  古茗不可能猜到,靳掌门此时这笑容背后,所隐含的深意——
  就好像,自家养的小小狗崽子,分别了几日,突然有人告诉他,崽子长大了,从小小狗崽子,长成小狗崽子了。
  哪怕只是长大了一点点,靳言也是高兴的。
  他恨不能现在就冲到那狗崽子面前去,将对方抓起来,上称称一称,看看到底长了几两肉。
  但是这点心思刚冒了头,迅速被靳言压下去,唇角顷刻间又重新紧绷成一条线。
  “本座闭关的这几日,他可曾求见本座?”
  “不曾……”
  古茗心里有点慌,可又不敢欺瞒尊上,只能如实回:“小犬道友他,最近这段时间,都……都在忙着种地呢,不曾离开那菜园半步。”
  话音落下,周遭的寒气倏忽变得浓重,激得古茗抖了好几下。
  靳言的眉眼之间,已然布满阴霾。
  ——哼!上次离开之前,口口声声说要与本座再续前缘,本座闭关这段时间,他却守着自己那小破菜园子,忙得不亦乐乎?
  ——岂有此理!
  ——所谓再续前缘,便是如此续的?
  ——简直,毫无诚意!
  “召他入宫!”
  靳言冷声下令。
  .........
  傍晚,林澹正边着裤腿,站在菜地里收“白茅草”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寒玉宫的一队侍卫飞落到了他菜园子门口,转达了掌门的命令。
  “入宫?送灵植?”
  林澹懵懵地看向对面,心里开始思索,这究竟是那位掌门尊上想起来他们俩还有个并不存在的“前缘”需要续一下,还是就只是身为仙山托盘童子的例行工作罢了?
  不过这问题也没有困扰林澹太久。
  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他也不可能违抗掌门的命令不是?
  “几位长官,您稍等片刻,我回去收拾一下,换套衣服,可以吗?”
  传话的侍卫队是知道这位林级短工来头不小的,自然不敢托大,摆摆手,让他尽量快些。
  林澹赶忙去竹屋后头把身上粘的泥土灰尘都简单冲洗干净了,又绕去屋里头,把那十套被他供在墙上的上好的法衣,从头到尾看一遍,最后挑了一套看起来最低调的纯黑色的长衫传了。
  至于那头冠和发钗……
  啧。
  和法衣配套的十件,全部都是用翡翠玉石打造的,绿得人心发慌。
  林澹思来想去,实在是不想把那种绿油油的东西往头上戴,最后一咬牙,抓了自己平常戴的那根木钗子,随意在头后扎了个发髻,出门了。
  刚要踏出菜园的木栅栏门,林澹余光瞥见地里长势喜人的杂菜,心思一动,又转回身,“几位长官,可以再稍等我片刻吗?”
  .........
  半小时之后,林澹在侍卫队的护送下,再次来到了那间挂满白色纱幔,空旷的大殿门口。
  侍卫们极守规矩地停在了殿门外,没有跟进去。
  林澹独自一人举着托盘,快步穿过大殿,依然在离那床榻五十米的地方,远远地停下来,朝着对面高声喊:
  “尊上,我来给您送灵植了。”
  对面一点回应也没有,整个大殿里除了林澹自己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到。
  这是怎么了?尊上怎么不理他?
  林澹在心里打鼓。
  而此时倚靠在床榻上的靳掌门,表面上一言不发,实际上,正将神识铺开,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跪在殿中央的修士。
  ——确实是升了三层小境界没错。
  ——灵力足了一些,阳气也跟着浓郁了不少。
  ——幸好那仙灵白茅草的灵气还算纯净,没有影响到他阳气的纯度。
  ——嗯?怎么几日不见,这笨蛋又黑了一圈,皮肤也变得粗糙了不少?这是一天到晚都住在那菜地里了么!
  ——话说回来,这样黝黑的皮肤,肩宽腿长的身材,穿上这一身玄色的修身衣衫,倒是看着人模狗样的,很是多了几分英俊硬朗的气质。
  ——本座的眼光,果然不错。
  ——嗯?
  “为何,不戴玉冠?”
  床榻上,清冷的声音响起。
  林澹有点懵。
  他等了许久,就等着对面讲一句把灵植放下,离开这寒玉宫的,结果没等来预想中的话,反倒等来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质问。
  这……
  原来进入这寒玉宫,必须要戴发冠的吗?
  这么严格的着装要求?
  “尊上,小的刚来不久,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尊上恕罪。”
  林澹很快认错。
  这寒玉宫里自然是没有任何着装要求的,但靳掌门也并不想费力去解释这些,他淡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