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儿从话本子里抬头,有些发懵,“为何?”
  阮玉仪笑了声,解释道,“掉进话本子里头了,自然寻不见。”
  闲儿反应了几瞬,方才恍然,从榻上跳下来,“好啊,木香姐姐又寻我开心。”
  木香口里一面说着“岂敢岂敢”,一面将牛乳搁在矮几上,收了承盘。木香自小长在阮府,阮夫人都将她当半个女儿相待了,四姑娘唤一声姐姐,已是极为寻常的了,无人觉着不妥。
  第272章 换人
  姜怀央推了朱门踱步而入时,就与候在堂中的阮濯新对上了目光。
  他面上丝毫没有惊讶之色,淡然自若地在左侧的玫瑰椅上坐了下来,自斟了一杯冷茶,悠然啜饮着,似乎是等待着对方开口。
  在不面对小娘子的时候,他眸中也带上了惯常的冷意。这样的冷意是经历了冗长的无人知晓的黑暗所锻造出来的,是淬着毒,带着血的。
  姜怀央终于放下茶盏,开口却并非阮濯新所想,“朕记得,被围困在山谷之间的那一战,你左腕处是受了伤的,如今可大好了?”
  一提及此事,他垂首行礼,正色道,“多谢陛下记挂,已是大好了。”
  此刻,他是以一个臣子,一个久伴君侧的兄弟的身份在回话。他有些奇怪,这伤是早着太医瞧过的,时隔多年,新帝缘何又忽而提及?
  姜怀央看向雕花的门,那朱色因着是夜里,瞧着暗上了几分。他分明是看着朱门的,目光却似乎落在了分外渺远的地方,他喟叹道,“那日的雪真是大,漫天都是。”
  阮濯新也想起了什么,轻声附和道,“正是呢,差点就出不来了。”眼下谈得轻巧,当时却是损失了大半的将士的。
  .
  那是一个雪若鹅毛的时节,纷纷扬扬地,将整片大地都笼罩在白漫漫的恐怖之下。
  当时还是小皇子的姜怀央领着军队,在盛雪中艰难前行。他们为了尽快行进,万般无奈之下,抛却了一部分粮草。
  他们原是追着前边一路契丹的军队而去的,可同行的领路人却关键时候掉了链子。他讪讪地停下了马,回头请罪,“殿下,这大雪封山的,前路小的委实有些拿不准了。”
  他身边正巧是阮濯新。
  阮濯新哂笑了声,一手捉着缰绳,另一侧抬脚就踹在了对方身下的马上,“不认路?不认路当时殿下去四殿下处借人的时候,你拿什么大?”
  这里并非芜国境内,终年极寒,在气候的适应上,和地形的熟悉程度上,他们本就不占优势,多少人指着他领路呢。
  领路者的马儿受了惊,蓦地往前窜去,折腾得领路者脸色发白,大喊大叫好一阵,才勉强安抚住马儿。
  阮濯新控着马往后了一段,问道,“殿下,眼下该如何?”
  姜怀央面色不变,仿佛这并非什么值得在意的事,但军中的人心里都有数,这时不比春季,一旦迷路,就是九死一生。
  他冷声道,“前行,莫要回头。”他又吩咐身边的小卒记得在枯树上做标记,也只有这样,标记方不至于被茫茫大雪所掩盖。
  原本若是加紧些,辨一辨路上的蛛丝马迹,尚能发现敌军的方位。可谁也没想到,同阵营的四皇子,竟是为了一时意气,指派了一个根本不认识路的人给他们。
  他们毕竟不能撬开对方的脑子探查,也对同阵营的四皇子没有太多防备。
  正行着,忽听后边似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姜怀央神色一凛,听来人并不算多后,令众人正面迎敌。
  众将士在雪地中行得久了,正是手痒的时候。不消多时,地上就多了一片血色,敌军的人倒了一片。
  唯一留下的两个活口,纷纷咬舌自尽。
  姜怀央眸色又沉下几分,语气间无不含着讽刺,“倒是忠义。”
  若只是如此还好,可后边不断有敌军追来,人数不众,但批次多。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姜怀央明白不能一味应敌,因令众将士往前,暂时躲开。
  只是后边的契丹军队像是闻着了香味的老鼠,穷追不舍。
  姜怀央等人无奈之下,转入一山谷之中,暂且与对方错开了。方松下一口气,却发现粮草告急,加之无法确认契丹人是否还在附近徘徊,几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
  姜怀央渐渐收回神思,“若非你领了几人,带回了丢在后边的粮草,怕是你我都生死难料。”
  “经年之事,不足为道。”阮濯新摇了下头,颇有些感慨。
  当时大多将士已是体力不支,只能是稍作休整。但休整毕竟要耽搁时间,又是人乏马疲的,难以提起士气。
  尽管如此,在阮濯新领兵走后,还是有契丹的军队寻到了他们,又是血战一场。
  也是自此,姜怀央埋下了对靖王疑心的种子。如今想来,当初那些与他们血战的,哪里是契丹人,分明的假充契丹人的靖王手下。
  他即位半个年头后,靖王终于按捺不住露出了勃勃野心。
  姜怀央半垂着眸,一手下意识屈指在几案上叩击着,“爱卿方才回来不久,本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只不过——”
  他将局势以及谋算一一说与阮濯新听。
  阮濯新益发紧锁了眉,抿着唇,默然不语。
  “你若不愿,朕也不会强迫你。”在为君方面,尤其是待自己信任之人,姜怀央还是足够宽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