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你怎么疯成这样?”刻托咬着牙,红着眼,垂眸扫过自己裂开肿胀的身下,眼前浮现出厄瑞波斯的惨状,耳边徘徊着那只祝福水母诅咒般的那句预言。这数年来他无数次的想象过与塞琉古斯重逢的场景,却没想过会遭遇一场猝不及防的强暴,“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目光落到尾鳍边散落一地的珠饰间的那颗金色微雕,他的眼泪砸落在上面,“或许那只祝福水母说得对,你真的是……我的灾祸。”
  塞琉古斯粗重喘息地盯着他,眼前阵阵发黑,占有渴望多年的存在的快意还未消退,可与此同时,脊骨处的疼痛也变得剧烈起来,像有一万只海蝎子在蜇咬,痛得令他难以承受,刻托对他说出的话更仿佛突然加剧了这种痛楚。脑子嗡嗡作响,疼痛欲裂。熬了这么多年来到他的面前,却被他……视作灾祸吗?
  外边隐隐传来交战声,刻托心头一紧,顾不上收拾自己,蹼爪间的蓬托斯之矛瞬间暴涨,捅破了面前的门,塞琉古斯从后扑来,将他压制在破裂的门上。
  “你休想逃……”
  矛尖瞬间从他扣着刻托腕部的蹼爪间贯穿出来,下一瞬,刻托从他怀里挣脱了出去。
  爪间浸透鲜血,塞琉古斯盯着他的背影,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弓起了背脊,浑身痉挛起来,伏倒了下去。与此同时,一片黑色的纹路以他的脊骨为中心,在起伏精健的古铜色脊背上迅速蔓延开来。
  “塞琉古斯……你不是答应我,只要能帮你感应到刻托,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吗?”
  星核深处那只神秘水母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渴望创世人鱼就是你的罪……犯下罪行的代价,就是变成我们的奴仆。”
  “啊!”
  黑色的纹路蔓延上脸颊,钻进双眸与神经深处。
  一眼看见蓝洞内的景象,刻托呼吸停滞了一瞬,原本洁净的水面被染得一片污浊,那座人鱼群雕也破裂了。人鱼幼仔们被海王星的人鱼士兵们抓在怀里,甩动鱼尾哭叫挣扎,亚特兰蒂斯的守卫们试图将他们夺回,两波人鱼混战着,尸骸漂浮,血水飞溅。
  从他降落到这里建立亚特兰蒂斯以来,一直努力维持的和平,终究还是被打破了。他自苏醒后,花了二十多年与祭司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亚特兰蒂斯文明,可能也会因此,毁于一旦。
  “你们给我住手!”一声厉吼,蓬托斯之矛捅入蓝洞内激起冲天水流,将来自海王星的入侵者们抽飞了数条,刻托撑开鳍翅飞到蓝洞上空,接住一条奋力跃到半空的人鱼幼仔。黑鳞的亚特兰蒂斯未来继承者发出“哇”的一声哭叫,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
  “不要怕……我在这儿。”
  抱紧了怀里受惊的小后裔,刻托回头看了一眼,身躯一震,目光凝固在那个从载具里蛇行出来的身影上。
  血管状的黑色纹路在健硕的身躯上若隐若现,塞琉古斯死死盯着他,瞳色变成了近乎黑色的暗绿,瞳仁也扩得极大,几乎快要占据了眼白的部分。
  刻托心脏几乎裂开。
  塞琉古斯竟然……被暗潮感染了。他刚才怎么没有察觉?他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
  在来到地球之前吗?
  ……他怎么会被感染的?
  作为他的后裔,塞琉古斯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和他一样的血,对暗潮有天然的抵抗力,还具有秩序水母的火焰能量,是不可能被暗潮轻易侵蚀的,他被感染只有一种可能。……他主动献祭自己,接纳了它们。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看见塞琉古斯渐渐逼近,刻托回过神来,立刻将怀里的幼仔扔向亚特兰蒂斯的守卫们,撑开鳍翅,奋力飞向了半岛之外波涛汹涌的大海。
  ***
  周围水域渐渐变得寒冷起来,可刻托一刻也不敢停下——与暗潮交战过的数次经历令他足够清楚,被暗潮寄生的活物都会陷入疯狂,被毁灭与吞噬的恶欲占据大脑,没有理智可言,如果留在亚特兰蒂斯,他不知道赛琉古斯会做出什么事来。很明显,他已经被暗潮侵噬了……思维与行为都已经受到了影响,屠杀玛雅人和进攻亚特兰蒂斯都只是他疯狂行径的开始。
  ……他的小太阳,他用尽了生命核心的力量想要托向光明的小太阳,最终选择堕入了黑暗。
  刻托心痛难当,望见头顶一片巨大的阴影,游了上去。探出水面,他深吸了一口气。夜晚的冰川映着上方漂浮的极光,就像那双年少时藏着野性却又干净的绿眸。
  看见远处袭来的一片黑雾,他不敢停歇片刻,朝冰川内部游去。
  暗潮受不了极寒或极热的环境,在这里,塞琉古斯或许会变得稳定下来,他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这么想着,上方的光线却暗了下来。他抬起头去,看见那抹金色的身影扇动着巨大的鳍翅,周身盘旋着黑色飞鸟般的无数阴影,犹如一场黑色的风暴,将天空中那美丽纯净的绿色极光完全遮蔽和吞没了。
  整个视域陷入一片黑暗。
  刻托什么也看不见了,庞然的恐惧笼罩心脏的刹那,一双布满黑色纹路的蹼爪从后方将他的身躯捕获入怀:“你要逃到哪里去,我的孢父?”
  “塞琉古斯……为什么……”刻托仰起头,泪水泉涌而出,“为什么要把自己献给暗潮,你疯了吗?你看看你,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