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读书辛苦,用完膳还要午睡,郝如月没在阿哥所耽搁,走之前吩咐把五阿哥身上的绳子解开,这才离开。
  太子最近好像有心事,有事没事总爱往坤宁宫跑,刚刚听说皇后在阿哥所,立刻便来了这里。大阿哥猜不透太子的心思,便没跟去,而是与惠妃和八阿哥一起回了延禧宫。
  走出阿哥所,起了北风,郝如月抬眸,只见天空彤云密布,云层压得极低。
  前脚回到坤宁宫,茶水都没喝上一口,外面便下起了雪。
  见太子好似长出了一口气,郝如月问他怎么了,太子只说是肚子饿了。
  说完竟然迫不及待地去了小厨房盯着。
  穿越前郝如月就爱吃火锅,尤其是辣锅。
  可等火锅端上来,只有太子面前的是辣锅,自己面前却是菌汤锅,郝如月:“……”
  郝如月幽怨地看向太子,太子心虚:“儿臣听说……听说额娘这个月……不太准,是不是要传太医瞧瞧,会不会……总之还是注意点好。”
  什么这个月不太准?话从太子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郝如月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太子在说什么,气得脸都红了:“保成,额娘是大人了,大人的事不用小孩子管。”
  穿越前她的月事就不准,穿过来之后,原主的月事比从前的她还不准。有时候一月两次,有时候两月一次。
  她都习惯了。
  因为这事也闹过几回乌龙,失望太多,几乎不抱希望了。
  可这是太子应该关注的吗?
  若不是皇上每回过来都夸太子的功课好,郝如月都要怀疑太子学坏了。
  这一天天的小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不过太子也是关心自己,郝如月觉得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了,又往回找补:“额娘这辈子有你一个就够了,你专心学业,不必为额娘操心。”
  太子点头,笑着说辣锅好吃,便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用过午膳,雪下得越发大了,郝如月突发奇想要踏雪寻梅,太子不让。
  不但不许她踏雪,还把郝如月的奶茶换成了牛乳。
  郝如月:懂了,阳奉阴违。
  为了让太子安心,郝如月没去踏雪,还按照太子的意思喝了牛乳。
  等太子离开,荣妃踏雪寻她来了。
  “你不是最讨厌下雪吗,怎么这时候过来?”自从冬狩回来,郝如月感觉周围人都怪怪的。
  太子过分关心她的身体,而荣妃这个比丁香还讨厌下雪的人,居然顶风冒雪而来。
  丁香讨厌下雪,是见不得有人将白雪踩脏,总会引发惆怅。荣妃讨厌雪天,是嫌弃雪脏会打湿她的鞋袜。
  但凡下雪,荣妃几乎足不出户。
  荣妃被问也是一脸懵:“不是娘娘让臣妾过来的吗?说身上有些不舒服。”
  见皇后比自己还懵,荣妃贴心提醒:“太子亲自到钟粹宫来找臣妾,说娘娘早起胃里反酸,还犯恶心,让臣妾过来瞧瞧。”
  郝如月:“……”
  最近几日早起时胃里确实有些反酸,恶心倒不至于,太医都没说什么,也值得太子这样一惊一乍。
  冬狩回来之后,郝如月比从前贪食,也贪睡。吃得多,不运动,有些积食胃里不舒服很正常。
  今日午膳吃火锅,虽然是菌汤锅,还是用得有些多了,所以郝如月才想踏雪寻梅出去消食。
  说到这里,荣妃忽然严肃起来:“若论生育之事,臣妾可比太医有经验多了。太医凡事只看脉相,臣妾却知道只看脉象并做不得准。比如乾清宫围房里头的那些宫女,想怀上龙胎想疯了,总会闹出些假孕事件来。因她们素日当差,身子骨强健,偶尔会出现滑脉。娘娘没进宫那几年,太医院曾经闹过笑话。”
  “倒是臣妾怀第一胎的时候,年纪小,身体也弱,月信停了三个月都没摸出滑脉来。”
  现在想起荣妃仍是一阵后怕,甚至还有些自责:“太医一直摸不出喜脉,臣妾便没在意。三个月的时候在雪天滑了一跤,流了很多血,这才知道原来是怀上了。”
  难怪荣妃讨厌雪天,郝如月终于找到原因。
  荣妃看向她:“娘娘身边有太子,太子孝顺,娘娘不会重蹈臣妾的覆辙。”
  坤宁宫从掌事嬷嬷到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都没有任何生育经验,凡事只肯听太医的,荣妃觉得不妥。
  问过几个问题,荣妃对松佳嬷嬷道:“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娘娘这样的情况,恐怕不能按积食看待。”
  松佳嬷嬷听荣妃说完也是一阵后怕,是她大意了,忘记荣妃从前流产的事。
  昨日娘娘说胃里反酸,好像有些积食,想吃山楂糕消积。还好小厨房的山楂糕全被太子的人拿走了,要重做,这才没吃到嘴里。
  山楂最是活血化瘀,若真如荣妃所说,误了皇上的嫡子,她家十族怕都保不住了。
  丁香闻言比松佳嬷嬷还害怕呢,她管着皇后屋里的事,还好回来的时候太子提醒她,皇后旅途劳顿,只让她给皇后准备平底绣鞋。
  再加上皇后本人也不是很爱穿花盆底,这才一直穿平底鞋。
  连着几日没晴天,前天还下了小雪,宫道难免湿滑。
  若是娘娘穿着花盆底摔上一跤,如荣妃娘娘似的把龙胎摔掉,不必皇上发落,丁香吓也要把自己吓死了。
  无独有偶,芍药也是一阵后怕。丁香管内务,她却是时常跟着皇后进进出出。
  别的不说,只说今日,娘娘从延禧宫去阿哥所,并没传软轿,只说步行过去消食。
  若不是太子劝娘娘回来用膳,再晚上一刻钟,雪就下起来了。
  还有什么踏雪寻梅,如果不是太子拦着,等皇后娘娘踏雪之后,保不齐龙胎就没了。
  是真正的踏雪寻没。
  龙胎没了,她多半也没了。
  于是在荣妃现身说法之后,坤宁宫上上下下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好像不用太医诊脉,皇后已然怀上了龙胎似的。
  荣妃对此表示满意,盯着丁香把屋里的针线笸箩拿走之后,转而与郝如月说了别的:“住在景阳宫那个苏迪雅郡主是怎么回事?”
  荣妃进宫最早,丁香她们都知道苏迪雅郡主痴恋皇上,荣妃自然也知道。
  只是没想到苏迪雅干等了皇上这么多年都没结果,这一回居然美梦成真。
  难道是因为达尔汗亲王的战功,或者是太后给她说话了?
  郝如月苦笑,说来话长,一时竟不知从何处讲起。
  “皇上有意封她为妃。”不知从何处讲,便从结果开始说吧。
  荣嫔闻言心里酸酸的,却能理解:“人家到底是郡主,身份高贵,阿布才立军功,又是太后的堂妹,进宫封妃很正常。”
  如果太皇太后再表个态,也许能封贵妃。
  毕竟宫里的贵妃有两个名额。
  且贵妃之上,只看出身,与子嗣和宠爱有关,但关系不大。
  郝如月眨眨眼:“封慧妃。”
  “封妃就封妃,怎么还抢别人的封号呢?”荣妃不能理解。
  宫里已经有了一个惠妃,怎么还能……
  荣妃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是聪慧的慧?”
  见皇后点头,荣妃顿时就不羡慕了,反而有些同情:“这位郡主是不是刨了博尔济吉特氏的祖坟?”
  不然怎么能让皇上动杀心,还有本事令太皇太后和太后同时噤声,没一个人出面为她求情。
  宫里从前有个僖嫔,人没了,后来又冒出来一个僖妃,也没了。
  宫里从前有个慧妃,人没了,那么现在这个慧妃恐怕也快没了。
  “那倒没有。”四阿哥掉坑里这件事,太子没提,皇上也没提,郝如月自然不会主动提起,唯恐破坏目前来之不易的安定团结。
  郝如月不但自己不会说,在回京的路上还几次叮嘱德嫔,不许她说出去。
  宣嫔都不必叮嘱,这种家丑谁想外扬。
  面对荣妃的提问,郝如月只捡自己知道的说。
  不过苏迪雅被带回宫,是秘密进行的,这才过去几天,荣妃怎么就知道了?
  就算钟粹宫在景阳宫边上,荣妃也不是个消息灵通的。
  见皇后说不出什么,荣妃识趣地没有追问,而是道:“不是臣妾有意窥探,而是这个苏迪雅郡主太闹腾,把景阳宫弄得鸡飞狗跳,唯恐别人不知道她的存在似的。”
  在回来的路上,皇上做主把苏迪雅安排在景阳宫居住,并且对郝如月说不用她管。
  听见慧妃这个封号,郝如月就知道苏迪雅凶多吉少。怪谁呢,还不是她自己作的。
  如果不是为了顾全达尔汗亲王的颜面,以皇上的脾气,根本等不到回宫。
  皇上不让她管,郝如月就真的没管。这种脏活累活还是留给皇上吧,她可不想沾一手血。
  只不过听荣妃说起,郝如月派人留心那边,这才发现事情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第106章 喜脉
  郝如月原以为苏迪雅被关在景阳宫,就像妃嫔禁足那样,身边服侍的一个不少,吃穿用度照常,只限制人身自由而已。
  打听过才知道,此时的景阳宫与冷宫无异,没有服侍的,吃穿用度更是谈不上,怎一个惨字了得。
  莫说是从小娇生惯养的郡主住在里面,便是宫女怕也要精神崩溃的。
  果然在一个月后,苏迪雅的精神彻底崩溃了,整日整日站在景阳宫的院子里骂人。骂完德嫔骂四阿哥,骂完宣嫔骂已故的慧妃。
  直到她有一日疯到别出心裁地诅咒起了皇后,说她日夜祈祷皇后生不出孩子的时候,景阳宫忽然传出苏迪雅郡主病重的消息。
  先是病重,而后病逝,这都是宫里处置人的老套路了。
  也正是在这时候,太后亲自到坤宁宫来串门了,并且带来了太皇太后的意思,请郝如月帮忙说动皇上,留下苏迪雅一条性命。
  郝如月听完太皇太后的意思,很想说,臣妾做不到啊。
  奈何苏迪雅到底是太后的堂妹,便是不给太皇太后面子,太后曾经真心实意地照拂过她,郝如月也拉不下脸来拒绝。
  可皇上那边似乎心意已决,再难转圜,这事确实不好办。
  如果不是太后上门提醒,郝如月几乎忘了,皇上好像很久都没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