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更是走出了一条经商的道路。
  所售大宗货物,除了皮货、药材,还有痘牛和羊毛线。
  天花不止荼毒草原,其他国家可能还更严重。
  听说清廷有人痘,几乎可以杜绝天花在幼儿之间传播,便有很多国家派出使臣来访。
  但由于对方没有中医基础,根本控制不好人痘的用量,只能从清廷购买痘方,请了医馆的郎中给贵族家的孩子种痘。
  贵族人少,人痘的辐射作用并不明显。
  谁知没过多久,朝廷放弃人痘,开始大力推广牛痘。
  达尔汗亲王当时听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给人种人痘,他能理解,给人种牛痘,是个什么情况!
  畜生身上的痘,也能给人用吗?
  然后又是从皇室开始接种牛痘,这回不止孩子,大人同样可以接种,效果同样好。
  这回的接种,不是把痘粉通过之前的旱苗法或者水苗法吸进鼻子,而是直接用针头注射。
  对,专业名词就叫注射。
  痘剂是现成的,装在小玻璃瓶中,注射器也是现成的,银针配玻璃管,操作手法就是扎一下,推一下,然后按一下。
  操作起来比种人痘快很多,出痘的时间也比种人痘要短。
  达尔汗亲王打完一针,人还是懵的,就完了?
  不出意外,种牛痘的消息很快炸开,却不见他国来访。
  牛痘,注射器,这两样哪一样听起来都很悬的样子。
  直到去年,周边国家有人来买痘牛,接种牛痘才算被更多人接受。
  然而只有痘牛,没有注射器也不行。
  于是那些想要暗戳戳自己搞的国家,再次纷纷派出使臣,向清廷购买注射器。
  最开始买得很少,想要自己研究,奈何吹玻工艺被清廷拿捏得死死的,盖不外传。
  被天花折磨到崩溃的国家,只得出重金向清廷购买注射器。
  达尔汗亲王还曾经为西边一些国家牵线搭桥来着。
  痘牛出口,让达尔汗亲王赚到了外快,可真正赚钱的还是羊毛线。
  他手上虽然没有赫舍里家长房独有的香料,能将臭烘烘的羊毛彻底熏香,卖给皇商或者贵族,却可以将不那么臭的羊毛纺成毛线卖给西边和北边的国家。
  毕竟山猪也吃不了细糠。
  痘牛和羊毛线,不止让达尔汗亲王一家发了财,很多蒙古的王公贵族都做起了这个生意,赚得盆满钵满。
  这时候众人都意识到,跟着清廷混有钱赚。
  不然谁肯在平定三藩的时候,豁出命去为朝廷效力。
  一边是皇上的威压,和部族的未来,一边是自己几个女儿中的一个,孰轻孰重达尔汗亲王还是拎得清的。
  于是他板起脸,训斥了大妃和苏迪雅,让她们不许再去招惹皇后。
  大妃在外面虎了吧唧,可在达尔汗亲王面前就是一只纸老虎:“王爷,那苏迪雅进宫的事……”
  “按太皇太后说的办!”达尔汗亲王相信,太皇太后不让苏迪雅进宫,肯定有她老人家的道理。
  苏迪雅不服,还要说什么,被大妃一个眼神制止了。
  母女俩在皇后帐中碰了一鼻子灰,又在自家王帐碰了一鼻子灰,顶着两鼻子灰沉默地走出王帐。
  “额吉,就这么算了?”苏迪雅不知道一向硬气的阿布,碰上皇后为何就成了个软蛋。
  大妃看向苏迪雅,认真问:“那天迎驾时候,皇上当真看了你一眼?”
  听人提起皇上,苏迪雅顿时红了脸,羞答答纠正她:“不止一眼。”
  大妃深深吸气:“那就好,来我帐中说话。”
  与此同时,郝如月正在问松佳嬷嬷:“慈宁宫那个先例是谁?”
  松佳嬷嬷苦笑:“正是先帝的宠妃董鄂贵妃。”
  郝如月挑眉,忽然觉得太皇太后如此针对自己,却只停留在语言攻击和精神攻击,并没上升到肉体,还算是手下留情了。
  不过松佳嬷嬷又道:“说是掌嘴十下,才打了五下先帝就到了。不过太皇太后查过,在先帝的起居注上,仍旧记了十下。”
  确实可以作为判例。
  万一达尔汗亲王闹起来,也算有据可查。
  结果郝如月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宫宴都开始了,也不见有人来闹。
  昨天因为郝如月在补眠,皇上没让叫醒,所以昨日的宫宴只开了一半,今天才算全开。
  在后帐的宫宴上,郝如月没看见达尔汗大妃和苏迪雅郡主,便留了一个心眼,吩咐松佳嬷嬷派人盯着点。
  宫宴结束才传来消息,说达尔汗亲王大妃带着盛装的苏迪雅郡主去了皇帐。
  而皇上正坐在郝如月身边,询问她今天感觉怎样,很怕她是水土不服。
  古代的水土不服也能死人。
  郝如月说还好,她只是有些嗜睡,吃喝都没问题。
  康熙以为是累的,便没传太医,而是道:“这边夜里冷,朕不走了,给你暖床。”
  郝如月轻笑一声:“皇帐那边有佳人在等,臣妾可不敢误了皇上的好事。”
  蒙古的郡主再豪迈,也该知道廉耻二字如何写。
  便是郡主年轻不知,达尔汗大妃也该知道。若没有皇上的暗示,断断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自荐枕席。
  “是谁?”康熙这一句问的不是皇后,而是站在门边的梁九功。
  完了完了完了,梁九功心说,他本来想背着皇后禀报给皇上的,结果皇后已然知晓。
  既然这样,便说了吧:“是达尔汗亲王大妃和苏迪雅郡主。”
  康熙本来要喝茶,闻言茶也没喝放下茶盏:“……她们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说着掏出金怀表一看,已然过了定更天。
  还能做什么,梁九功敢猜不敢说:“奴才不知。”
  “不知就去问。”康熙只觉莫名巧妙。
  达尔汗大妃母女莫名其妙深夜求见,梁九功莫名其妙变蠢。
  装,继续装,郝如月竟不知皇上比她还能演,索性拆穿:“达尔汗大妃这时候带苏迪雅郡主过来,多半是想送女入宫。”
  难怪上午达尔汗大妃和苏迪雅敢那样无礼,敢情是找到了靠山。
  郝如月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康熙更加莫名其妙了:“送女入宫?怎么送?”
  深夜自荐枕席?
  她们以为他是谁!
  她们以为自己是谁!
  见皇上是恼了,而非恼羞成怒,郝如月也是一个激灵,难道自己想错了?
  并非皇上授意,真是彪悍母女自导自演的自荐枕席?
  佩服,真心佩服,郝如月蹲在瓜田里给皇上出主意:“把人叫过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梁九功:皇后圣明,九千岁不是白叫的。
  郝如月并不知道现在她这个千岁千千岁,在皇宫很多人心里已经跟明朝权倾一时的九千岁魏忠贤划等号了。
  果然九千岁……不是,皇后一提,皇上便允了:“把她们带到这里来。”
  皇帐是什么地方,自然不可能谁来了都能进去。所以任凭达尔汗大妃又是求见又是塞荷包,门口侍卫和当值太监都不买账。
  “天太冷了,咱们还是回吧,明日再说。”起风了,北风像刀片一样刮在人脸上,生疼,让达尔汗大妃最先萌生了退意。
  都在传皇上偏爱腰细的女子,所以苏迪雅穿得更少,此时站在皇帐外的北风中,人都冻麻木了。
  但只要一想到皇上越过人群看她的那几眼,苏迪雅心中便是一暖。
  况且额吉带她出来,阿布恐怕已经知道了,若今夜退了,明日还能不能出门都是未知。
  “我猜皇上大约没在,不然冰天雪地,皇上不可能让咱们在外面一直等。”苏迪雅不肯走,很快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窥探帝踪有罪,问是问不出来的。
  达尔汗大妃冻僵的脑子终于转动起来,立刻派人打听皇上去了哪里。结果她这边的人还没走,梁九功派出来的人已经到了。
  听说皇上让她们过去,苏迪雅眼前就是一亮,下意识看向大妃。大妃回给她一个惊喜的笑容,女儿果然把皇上迷住了,听说苏迪雅在等,马上派人来接。
  若今夜苏迪雅顺利侍寝,太皇太后和太后懒得管又如何,达尔汗亲王不敢管又如何,皇后拈酸吃醋百般阻挠又!何!如!!
  只要爬上龙床,这些都不是事儿。
  就在大妃已然脑补到苏迪雅宠冠六宫的时候,忽然听见女儿问:“这位谙达,是不是走错路了?”
  前头领路的太监闻言脚下根本没停:“郡主放心,这条路奴才跟着皇上走了很多遍,断不会错。”
  听说皇后凤体欠安,昏睡不醒,从昨天到现在,他不知跟着皇上往返过多少回了。
  熟悉到闭上眼都不会走错。
  这时大妃才回神,定睛一看:“这不是去皇后大帐的路吗?”
  瞧见皇后居住的蒙古包近在眼前了,太监也没卖关子:“不错,皇上此时正在皇后帐中。”
  “……”
  皇后不是身体不适吗,皇上怎么……方才大妃派人去打听皇上的去处,都没往皇后那边想。
  毕竟皇后身体不适,多半不能伺候皇上,而此次冬狩,皇上也不止带了皇后一人。
  听说这回跟来的德嫔早已育有一子,宫宴上一直跟在太子和大阿哥身边,可见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