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参!!!”齐衍喊了一声,灵兽小人参一把冲到了齐六的面前,肥球般的身体被树皮巨人一扫,径直地弹飞了出去。
  麻烦了!宿弈只得出手,几个符咒从他袖中飞出,咒符挡在齐六的面前,水系的道术与火系灵气碰撞发出滋滋的水声,俨然撑不住太长时间,驱使灵气让他体内的恶种再一次往上攀爬,他灵气一滞退后半步,经脉中一阵闷痛。
  树皮巨人将宿弈扫飞过后,长满藤条的手臂就朝着阵法中的宿聿跟齐六伸去。
  墨兽快声提醒道:“小子,那东西过来了!”
  宿聿却没动,而是抬头看向空中的雷光:“有人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从天而落。
  在树皮巨人即将碰到两人的一刻,剑光斩在了树皮巨人的臂膀上,只是一息,就将那臂膀斩断。被斩断的藤条臂膀落在火海中被火苗迅速覆盖,齐六睁开眼,看到挡在前方的人,对方还是戴着丑陋的面具,身上熟悉的装束让他惊呼出声:“顾先生!”
  顾七一侧目,冷冽的目光透过面罩扫过周围众人,最后停在齐六的后方。
  少年身上的衣摆被火熏得有些乌黑,他安静地站在众人之后,乖巧顺从的模样与在灵舟上没什么不同,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势。
  但顾七知道,一个盲人能安好地站在现在,就已经是最大的异样了。
  万恶渊里的墨兽看到顾七就不舒服,想到自己在南坞山被这人劈的经历,差点没损这人几句,尤其是察觉到顾七身上的气息,就好像浑身都被那剑诀雷光电得发麻,“这剑修怎么来了,他该不会也对这个阵法感兴趣吧?”
  宿聿没说话,反而是在看顾七。
  对于这个人,他先前已经看了很多遍,甚至第一次看对方的时候,差点被对方抓住把柄。可现在顾七站在他面前时,他却微妙地察觉到顾七身上有点不太对劲,譬如围绕在他身周的雷光,远没有在南坞山时见到的那么强盛。
  好像是弱了一截……
  宿聿知道此剑修修为颇高,直视对方容易被发现,他没有直接去看剑修的内府,而是观察着围绕在他身周的雷系剑气……这些剑气忽强忽弱,有点像是后继无力。
  这剑修,好像有点问题。
  “顾先生不是医修吗?怎么还会用剑诀!?”齐六愣愣看着。
  齐衍:“……你管人家修习什么,能来帮忙就是好事。”
  顾七目光落在齐六脚底的阵法上,问:“其他人呢?”
  齐衍跟顾七很熟,没有浪费时间:“被拖走了,现在不知去向,我们得先找阵眼。”
  顾七身上没有恶种,不像其他两人那样受到恶种限制无法多动灵气,挥手弹指间全都是落下的雷系剑诀,斩除树皮巨人枝干的速度非常快……可令人诧异的是,他斩除的速度越快,那树皮巨人生长的速度也就越快。
  几乎顾七刚斩断其一臂,巨人就会重新长出。
  “你们看它的脚!”宿弈喊道。
  众人这才顺着看过去,火海当中树皮巨人的身侧生长出无数粗壮的枝条,这些枝条又长又粗,像是灵植的根,撑着树皮巨人的行动。这些根来自四面八方,有的就在巨人的脚底下,而有的沿着天际,像是来自遥远的另一边。
  “是阵点。”顾七道:“这东西是阵点的产物。”
  整个金州镇阵法阵点中长出了根,这些根连接在树皮巨人身上,每一根都是金州镇的阵点,除非是同时毁掉这些阵点,不然这树皮巨人每遭一次斩杀都会快速恢复,等到修士们力竭了,也未必能斩杀此物。
  “你能不能用点力全烧了?”齐衍看向齐六。
  齐六觉得肩上扛着座大山,“少爷,不是我不努力,是这火要怎么烧到城南啊!”
  斗篷人的阵法延伸有限,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剩下一个半时辰,怎么烧也没法把整个金州镇的根全烧了,而且就算烧了大半,他烧了这一边,还有另一边,烧不完啊!
  “小兄弟,这阵法能不能再往外扩啊!”齐六求助地看向宿聿,现在他觉得小兄弟太强了,就用一个阵法能让他发挥出这么强的实力。
  顾七却从齐六的话中得到信息,这阵法,是这个人布下的。
  想到不久前捡到的眼纱,顾七对宿聿的警惕多了几分,他若没猜错这人的修为堪堪晋至筑基,最多也就是个筑基期的修士,此地阵法精妙,一个普通的修士,还眼盲不便,怎会用出这样的阵法。
  顾七一来,墨兽跟张富贵也不敢在这人眼皮底下偷捞东西,“你小心点,那剑修在看你。”
  “改不了。”宿聿原地不动,老实地扮演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我就会这些,其他的动不了。”
  顾七看着宿聿,没说话。
  “等等啊!这人为什么这么看着你。”墨兽不喜欢那个剑修,尤其对他的目光格外敏感,“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
  宿聿知道对方在看他,四周散着的雷系剑气都快赶得上齐六的火气了……注意到这些,他的心底不觉遗憾几分,这些剑气灵力浪费了,给他吃了多好。
  观察之际,他越过那些雷光,看到了其他的异光。
  “那人身上还有什么吗?”宿聿突然问。
  墨兽被这一问,不禁看向顾七,察觉到到他身上的不同,在灵舟上这人身上只别一个药篓,而现在不见药篓,却见他的背后有一把被数多布带捆绑的剑器,“咦……他身上有一把剑。”
  看到这把剑,墨兽内心一阵诧异,“奇怪,我好像没见过他用这把剑。”
  等等,在南坞山劈它的时候,这剑修有动过这把剑吗?
  好像从始至终,无论是与它交手,还是对付这些树皮傀儡,这个姓顾的剑修,只动剑诀,却从不动剑器。
  这时候,原本还在抵御树皮巨人的小人参落地,它歪了歪头,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毛茸茸的头凑到了顾七旁边,呼吸之际迸出明显的鼻息。
  顾七后退半步,避开了小人参的靠近。
  而小人参似乎闻上瘾了,靠近顾七不说,还有点焦躁地刨了刨地面。
  齐衍也没想到小人参会这么冒犯,急忙制止:“小人参,不许无礼!”
  这怎么回事,小人参性格向来温顺,先前见到顾先生时,也没这等无礼之举……这情况,也只有它跟其他灵兽抢地盘时才有这么暴躁。
  墨兽道:“这肥球可以的!最好多抓他几下,解我心头之恨!”
  顾七避开之后,面罩底下的眼睛斜斜地看了小人参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不可见的威压,原先还焦躁的小人参似乎受到暗示,刨地的动作停了下来。
  宿聿看着顾七四周杂乱的剑气,又看着靠近顾七的小人参,在其他人被小人参的举动吸引之际,他忽然开口:“不过我听到一点声音,那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他把灵眼中看到的异光位置点了出来。
  齐衍跟宿弈这么一听,就径直看向宿聿所指的方向,忽然发现似乎那边的树皮根系不太多,越是不多,越有可能有异。
  “什么声音?”齐衍问。
  宿聿胡说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的声音。”
  顾七看着对方,少年站在原地,眼睛看似无神……
  仿佛就是在看着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个瞎子,在装。
  但是……顾七看向宿聿所指的方向,如今金州镇大半烈火蔓延,异植诡异的气息凝聚在眼前巨大的树皮傀儡上,独属于阵法的异样也逐渐暴露出来,这人时所指的东边,确实是金州镇最奇怪的地方。
  若不是赶来查看这些人的状况,顾七现在已经是在金州镇东的路上。
  这个瞎子是在装,但说出来的话不是假。
  -*
  金州镇东。
  被漫天火海刺激到的刘长老此时恼羞成怒地站在水镜前,镜中有大半的地方都暗了下来,可见原先覆盖整个金州镇的异植已经被火烧了大半,诸多心血毁于一旦。
  最主要的,在水镜最新显示出来的镜像中。
  本该成为瓮中之鳖的两个人,居然毫发无伤,还与那个会用剑的医修汇合了。
  这俨然超出了刘长老的意料,一般这个时候,这两个人应该已经是过度使用灵力,恶种入脑,成为阵法的傀儡才是,可偏偏这些人毫发无伤,还毁了他布置多年的异植。
  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的周转余地,外面还有散修盟的黑白使,若此地的消息传出去,得知齐家宿家两个重要之人在此失踪的两大世家必然出手,那到时候,就算阵法大成,也会让人察觉到其中异样。
  想到此处,刘长老看向阵法阵眼所在……
  事至如今,就没必要等了。
  一个时辰,他得让这些人都死了。
  金州镇内,在水镜崩裂的一瞬,整个金州镇的地面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如同地动山摇。
  “地在摇!”
  “裂开了!”
  “快跑啊!”
  街道上,还在思索的几人被打断了思绪。
  平缓的地面骤然凹陷,只是眨眼的功夫,几个人就被地面完全分开来,摔落在街道上。而小院阵法被迫截断,催生的灵植停止了生长,而金州镇地面的阵纹也全都断了,仅仅剩下的只有地面不断冒出的黑气。
  那些黑气一出现就萦绕在几人身周,像是千方百计地想要钻进他们体内。
  “不太妙啊。”墨兽闻着空中的黑气的味道,似乎终于找到金州镇那些异果中恶臭味道的由来,“快屏息,这些黑气跟恶种出自同根!”
  宿聿捂袖后退,整个视野中弥漫着漫天的黑气,好像才真正地看到金州镇阵法的原貌。
  这种‘气’与丹田里的墨灵珠相近,明明都是黑色,可宿聿却对这种‘气’喜欢不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少爷——”齐六正欲寻找其他人,一扭头就看到情况有异的两人。
  宿弈跟齐衍的状态不太好,即使他们及时屏住鼻息,可那些黑气却萦绕着他们,只是片刻的功夫,原先他们臂膀上停止生长的黑迹就在黑气中再次攀升,两人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皮肤上隐隐冒出了树皮的纹路。
  幕后人似乎没了耐心,正在加速恶种的侵蚀。
  再这样下去,别说已经吃过恶种的人,就连宿聿可能都要被迫吸食入这种带着臭味的黑气。
  顾七皱眉,内心的焦躁感更甚。
  他低着头,敏锐地感觉到地底,或者这个阵法之下,好像有完全超乎他意料的东西即将冒出来,非常棘手,也难以处理。
  假若只有他一人,还能从这撕开裂口离开,但现在没有行动能力的人多了两个……而且这些阵法似乎是冲着齐宿两家的修士而来,以他现在被压制的能力,没办法将这几人带走。
  背上的剑器还在震动,似乎在提醒着剑主。
  顾七凝目,看向城东方向的阵眼。
  万不得已……
  地还在震动,摇摇晃动着,像是要睁开獠牙大口,将人吞噬入内。
  眨眼之间,又再次晃动起来,顾七回过神,侧目看到那少年脚底下的地面将将裂开,他飞快转身,一伸手将人拽到了怀中,身形往上避开了崩裂的地面。
  宿聿始料未及,被一只手强劲往高处一拉,属于另一个人气息近在咫尺。
  “你的剑……”
  宿聿被顾七揽在怀中,毫无波澜的眼却停在剑修背后的剑器上,他的手碰到了对方的剑鞘,只是一碰到,他就感觉到了刺手的痛,指尖冒出了血珠。
  仅仅是剑柄,就锋利十足。
  宿聿只是不小心碰到,指尖就冒出了血珠。
  熟悉的腥气似乎扩大了百倍,涌入了剑修的鼻尖,被压制许久的气血被这刺激再次往上一涌,封在剑鞘上最后一缕布带终于裂开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