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说得多了才会显得自然,他得多多练习才行。
又喂玄冥吃了些鸡肉,扶桑感到困倦,他最近越来越嗜睡,每天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
他平躺着几乎就将小床占满了,床铺很硬,且不平,硌得他肉疼,枕头和盖在身上的被子都散发着一股久未晾晒的霉味,冷风从小小的漏窗里呼呼地灌进来……纵然条件如此恶劣,扶桑还是很快就抱着玄冥睡着了,睡着之后便将所有烦扰都忘却了。
双层楼船在风浪中颠簸前行,犹如一只巨大的摇篮,不舍昼夜地摇摇晃晃,摇得人昏昏沉沉的,扶桑本就嗜睡,这下愈发睡不醒了,在这个狭小又冰冷的舱房里睡了个昏天又暗地。
原本说好让薛隐白天在舱房里补觉的,可后来薛隐却不肯了,说他夜里睡得很好,无需补觉,扶桑也不好勉强。
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在洮水之上漂了十来日,在一个阴沉沉的午后,楼船在一座名唤“鄢川”的小城停泊,这便是此次航行的终点。
登船时不过带了两个小包袱,下船时却多了许多东西,这些东西都在薛隐手里——他左手提着两床厚棉被,用一条床单包着,还是登船那日傍晚他去临时停靠的镇上买的,一床铺一床盖,好让扶桑睡得舒服些;他右手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里面装着些日常用品,诸如铜盆、夜壶之类,自然也都是他为扶桑准备的。
下船之后没走多远,他们在渡口附近寻了间简陋的客栈投宿,搁下行礼,先饱餐一顿,这些天在船上都没正经吃过饭,随便吃点什么填饱肚子就行了。
扶桑本就没什么口腹之欲,哪怕吃糠咽菜他都无所谓;薛隐似乎有意避着他,他总是一个人待着,穷极无聊也无所谓;唯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不能洗澡,要知道他这个人最爱干净,就连冬日里也要日日沐浴更衣的,可这十来天却只能用湿手巾简单擦一擦,他疑心自己身上都有味了。
所以吃完饭后扶桑立刻对薛隐道:“薛郎,我想沐浴。”
经过这些日子的练习,这声“薛郎”他已经可以自然而然地叫出口了。
“现在?”薛隐问。
“嗯。”扶桑坚定地点头。
薛隐犹豫了下,道:“好,我去安排。”
没过多久,薛隐就将一个浴桶搬了进来,随后他又帮着小二提来热水,很快就将浴桶倒满了。
关好门窗,扶桑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进入浴桶,当脖子以下被热水浸没时,他无比舒适地喟叹了一声,仿佛整个人都要融化在水中。
就这样静静地泡了许久,扶桑开始搓身上的灰,搓到敏-感-处,渐渐搓出火来。
前十五年,他是一张白纸,完全不知情慾为何物,是澹台折玉带着他在情-天-孽-海中徜徉,在他这张白纸上涂抹上斑斓的色彩,令他食-髓-知-味,如-饥-似-渴。他仰靠在浴桶边缘,闭上双眼,缓缓地将手指潜入那个只有澹台折玉侵占过的霪糜之地……然而无济于事,除了庝和羞恥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对澹台折玉的思念蓦然间泛滥成灾,将他空虛的身与心都填满。
“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扶桑一跳,他慌里慌张地问:“谁、谁呀?”
“是我。”熟悉的浑厚男声透门而入,“天气太冷,别洗太久。”
“你、你一直在门外待着吗?”扶桑心虚地问。
外面却没了动静,扶桑又唤了声“薛郎”,仍是无人应答,想来是走了。
他方才没发出什么奇怪的呻喑罢?
……好像没有。
扶桑微微松了口气,复又想起自己恬不知耻的行径,登时羞得面红耳赤,过了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薛隐提醒的对,今儿个冷得出奇,确实不能洗太久,若是着凉就糟了,他现在可病不得,耽误行程还是其次,关键是怕影响腹中胎儿。
所以扶桑洗完头发就出了浴桶,迅速擦干身子,穿好衣裳,继而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擦拭湿发。
未几,敲门声再次响起,紧跟着传来一句询问:“洗完了吗?”
“洗完了!”扶桑扬声回道。
“吱呀”一声,薛隐推门而入,他端着个破旧的炭盆,行至床前,俯身将炭盆放在扶桑脚边,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热水熏得白里透红的芙蓉面,以及那双水光清浅的含情眼,心跳不由自已地漏了两拍。
薛隐急忙挪开眼,嗓子蓦地有些哑:“我出去一趟,去码头问问明天要乘的船何时出发。”
扶桑应了声“好”,又听薛隐语声平淡地叮嘱:“在我回来之前,你就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
“我何时乱跑了?”扶桑抬眼看他,话音里不自觉地带着些许娇嗔的意味,“既然不放心我一个人待着,不如带我一起去好了。”
外面太冷,他又刚洗完澡,如何能够出去吹风?这话薛隐是说不出口的,他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我走了”,便大步向外走去,回身关门时,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薛郎”——扶桑叫习惯了,薛隐却还没听习惯,每次听见这声“薛郎”,就像往他平静的心湖里丢了颗小石子,激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