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可能就是因为她的出身、她的长相、她的处世风格都太像母亲,所以才遭母亲不喜。
但这样处事不惊的孩子却是贵人最喜欢的类型。而我们的命运,我们是死是活,也全在那人的决定之中。
“就她吧。”那人说。
“老师要选她?”母亲很是为难。
那人点头。“自然是她。”
“我选她的原因有二。其一,这孩子身份卑微,不受重视,即使丢了也不容易被发现。其二,这孩子生性凉薄,对生父之死无动于衷,不会徒生事端。”
我伸手拉过那人的手腕,被那骇人的冰凉惊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跪在她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大人,我弟弟还这么小,求您把他也带走吧!”
母亲张着口想叫住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咽了回去,看向那人。
“娘!”“母亲!”
其他孩子这时候也突然冲上来,跟我跪在了一起,大哭道。
“救救我吧,大人!我不想死!哇!!”
她们哭得很伤心。
她们都是和那个庶出的妹妹差不多的年纪,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人。
母亲气愤地喊我们起来,但我没做声,依旧跪着。
我抬眼看着那人。
妹妹就站在那人身后,被光影照得有些朦胧。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很是冷漠。
我听那人问她。
“买奴,我只能救一人。你说,若是我将你换成别人,你愿意吗?”
妹妹听了抬起眼,怔怔地看着我,与我良久地对视。
我俩沉默着。
就当我认为她肯定会自私地说不愿意时,她目光却扫过我手中的弟弟,点了点头。
那人问她为什么,她手指纠缠在一起,低声道。“因为她们都有所思所念之人,我没有。”
我大喜过望,也不计较妹妹是蠢还是傻,立刻把弟弟推出去。
那人却道。“这就对了。”
她对母亲说。“穆青,你家有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传承你的血脉,应该引以为傲。”
我大哭起来,余光怨恨地扫过那人,怨恨她为什么只救庶出的孩子,不救才刚刚满月的弟弟。却见妹妹被那人牵着依旧低着头,此刻轻轻抖着。
我紧紧抱着弟弟,嚎啕大哭,久久未动。身后也隐隐传来哭声。
然后,就在我等待死亡的这段时间里,却被狱卒放了出来。
我脑子空荡荡地看着身后的监牢,内心惊喜到不敢相信。我有些不明白,难道是女帝想开了,不杀我们了吗?
想到来府中选孩子的那人,我突然又想到这起莫名其妙的出狱,急忙跑去问母亲。
结果母亲也在查这件事,她告诉我,是有人帮她们打通了关系……可谁能劝动已经疯魔的陛下呢?
最后才知道原来就是那人——我母亲的老师,王槿之大人。
苏霜洁看向窗外,新雪依然缓缓落着。
不知为什么,听闻那只见过一面的大人于京中被帝王鸠杀。她定定看着这漫天新雪,手中捧着那人留给自己的信件,落下泪来。
纸张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却很温暖,充满了力量。
[孩子,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
[…未来是你们的。]
第179章 诡官番外
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莫过于一个人逐渐理解另外一个人, 变成那人的模样。——方思远(记)
———诡官番外篇章———
方思远刚开始有点不适应程晚吟的改变,但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只是心里依旧有些微堵。
当初第一次看见书言这位好友时, 她就被对方不拘一格的处事风格吓到, 被这人不懂人情世故的潇洒与热忱吸引。
她经常会背后偷偷腹诽:这位程大人天真,活得太过理想,而与世人格格不入。但又羡慕对方能活得这么潇洒,可以轻易吐出心声。
方思远与程晚吟相处是最为放松的, 因为她不用顾忌在对方面前说错话, 或者被对方在背后捅刀。故而在朝廷上看着渐渐活成书谨模样的好友的时候,方思远都会想:
明明不是这般拘束沉稳的性子,却偏要把自己全副武装成冷硬模样,然后执着变法, “无辜”看着那些贪官犯蠢落马。
方思远每当看到程晚吟这副姿态,都忍不住替她觉得委屈。但转眼间却又被对方身上那股洒脱劲儿感染,仿佛一切烦恼忧愁皆消散殆尽。
书言就是书言,书谨就是书谨,一个潇洒不羁,一个沉稳老练,两人一前一后皆惊艳了她的时光。
有段时间,方思远见程晚吟打扮邋遢,不修边幅见人,还以为好友府邸又出了什么悲事,才至如此放浪形骸,便上门拜访。
结果, 程晚吟那狗东西却对外宣称:“忙着变法,没空打理。”
正在家中与儿女共享天伦之乐的方思远每当想起此事, 都会乐不可支。
“有意思,有意思…”
她憋笑着放下筷子,招呼仆人们前来收拾这满桌的狼藉。随即自己却是倒在软榻上,哈哈哈,像个孩子般笑得发髻都散了,吓得方如沁和方如卿还以为自己母亲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