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快没油了,下来吧。”
  陆萱迷迷糊糊地睁眼,抱着孩子下来:“这是哪?”
  秦晚说:“颍州。”
  陆萱大吃了一惊:“颍州?!刚刚那不到两个时辰,我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
  秦晚“嗯”了一声:“一会找个地方吃个饭,休息一会儿,下午换马车了。”
  剩下的路程,马车两天就能到,所以三日内,一定能赶到商都。
  三日后,果然已经抵达。
  姜北屿派去的几万大军早已抵达与商都相邻的刘县,与对面商都的北国大军遥遥相对。
  陆衍已在大堤沿线边命人埋好了数百吨的炸药,只要点燃引线,河堤就会被炸毁,洪水会冲垮下游的一大片,包括对面的数万姜国士兵。
  经过勘测,在一天中水流最大的时候引爆,效果最好。
  时间已经临近了。
  从前两日开始,两军就已交战过好几个回合,对方重在防守,在短短两三天时间要攻破对方防线,何其艰难?
  陆萱抱着孩子下了马车,就看见眼前这两军对垒的场面,对面北国的高地站着黑压压的一片军队,站在最前面的人看不清楚人脸,但隐约看得见他身上披的灿金铠甲。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那是她的皇兄。
  接过秦晚递来的望远镜一看,果然是皇兄,皇兄的手上握着火把。
  他要亲自引爆大堤。
  “皇上,时辰,差不多要到了。”
  陆衍身后站着的是钦天监,精晓天文地理,便是由他测算出的大汛来临的时间。
  陆衍站在高地上,望着底下大气磅礴,愈来愈湍急的河水,也知道,等待已久的时机就要来临。
  这时候,一个士兵突然匆匆来报:“皇上,公主来了!”
  陆衍意外望向对面,居高临下,果然看见一辆粉色的马车,上面隐约看见一道粉色的身影,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
  陆衍蹙眉:“她来做什么?”
  士兵说:“公主,是对面来劝和的使节。”
  “皇兄!”
  陆萱大喊了一声,奈何对面根本听不见,只能再次上了马车,朝着两军对阵的中心驶来。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等她的马车近了,嗖嗖几十枚铁箭,便射在马车前,示意她不能再靠近。
  陆萱只好下了马车,朝着对面大喊:
  “皇兄,是我!我是陆萱,我带着孩子来看你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就不由自主的往外涌。
  “皇兄,收手吧!”
  她用生平最大的声音喊:“一旦炸了堤坝,就真的覆水难收,两国的战争将无休无止,待两败俱伤之后被他国趁虚而入,苦的只会是两国的百姓。
  你说过,你想做仁君,明君,又为何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让两国百姓都陷于水火?!”
  高地风大水声大,他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皱眉问身边的人:
  “她在说什么?”
  一个从底下上来的人汇报:“皇上,她是代表姜国来求情的,她在求您收手。”
  “呵。”
  陆衍一声冷笑:“北国战败,痛失九座城池的时候,怎么不见她求姜北屿收手?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吃里扒外,不配做我北国的公主!”
  一个人将陆衍的原话传给陆萱,陆萱一怔。
  两国交战的时候她在深宫生孩子,并不知道前线的战况,只知道是北国先发起的战争,目的就是向姜国索要之前她陪嫁的城池,更不知道北国因此痛失了九座城池。
  如今,一面是北国,一面是姜国,她左右为难,可眼下,为了阻止更大的祸端,她只能继续劝说:
  “我既已嫁到姜国,那当初那十座城池,就因遵守承诺,归属于姜国,何况追本溯源,那十座城池本来也是姜国的。至于北国痛失的九座城池,我可以和皇上商量还给北国,还请皇兄切莫冲动莽撞!”
  士兵将她的话转达给陆衍,陆衍不信她能说服姜北屿归还城池,但时机是等不了人的。
  钦天监提醒:“皇上,时辰到了。”
  他沉着脸,把火把伸过去,准备点燃引线。
  见到这一幕,陆萱的瞳孔狠狠一缩。
  “皇兄,万万不可!”
  然而引线还是被点燃了。
  引线很长,因为要预留他撤离的时间,伴随着被点燃,开始噼里啪啦的蹿火星子。
  点完,陆衍将火把递给旁边的人,便转身离去。
  引线点燃,大堤被炸,滔滔江水便会如猛兽一般吞噬掉底下的一片,包括在下面的陆萱。
  毕竟兄妹同源,骨血至亲,陆衍最终还是有几分不忍,走了几步皱眉问:“她怀里抱的是一个什么?”
  “是一个孩子。”
  陆衍整个人一震。
  他知道,差不多二十天前,她刚刚诞下一个孩子,却不知她把孩子也带过来了。
  他吼道:“刚才怎么不说?!”
  身边人无措。
  他又折返了回来,看见她仍抱着孩子固执的站在那里,他说:“去,快去把她带上来!”
  几个士兵立刻过去,要将陆萱扶起,接到北国这边的阵地,然后她却岿然不动的站着。
  陆萱自然知道,若她继续在这里,洪水就会将她淹没,但这是唯一逼迫他,让他收手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