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羌人只觉得血液都在沸腾,这是他们投靠凉州之后的第一战。他全身都在叫嚣着,他必须要赢。
  他们这些羌人想要在凉州生活的更好,那就跟现在的凉州牧证明自己,他们有足够的忠心也有足够的能力。
  “迎战!”步铎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冒上了头。
  这次他的突袭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凉州士兵必然早就收到了消息,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是来不及了,骑兵的猛冲对没有热兵器的步兵而言,那就是坦克撞人,毫不费劲。
  那些骑兵就像是席卷而来的钢铁洪流,在晨曦的微光之中,刀刃泛着冷意与一点光泽。随后在马鸣人吼之中,重重砍向前面的一颗颗头颅。
  这是一场彻底地碾压与屠杀!
  步铎从来不知道邓羌会带了这么多骑兵一起来,毕竟李昀还在祖厉。骑兵是最好的机动部队,就像是雍州骑兵,大多就留在郭傕身侧,以备不时之需。
  惨叫声跟嘶吼声在会宁县的城外混杂在一起,远远听见,甚至连山中大虎都会为此感到恐惧跟惊扰。
  只杀了一个来回,雍州兵马就被彻彻底底打垮了战意。
  不不,这样的战争不应该打。
  这一刻,雍州士兵都忘记了逃兵的下场,也忘记了步铎金银财宝的承诺。他们胆战心惊,连手中武器都握不住,甚至连惊恐的叫声都发不出来。
  有的人第一次软了脚动不了,有的人在惊恐之中开始逃窜。
  步铎叫喊着,企图将人马汇聚在身侧,但是没有用。甚至连他的亲兵,都在混战之中被分散。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根本没法有效地收拢人马,只能各自分散被逐个击破。
  步铎看着周围惨烈的一切,只觉得心惊胆战。
  怎么敢,李昀怎么敢收拢这么多的羌人健儿!
  羌人反复谁都知道,最为知名的一战就是曾经梁朝还没那么衰弱的时候。凉州与雍州的羌人、氐人甚至胡人联合起来造过反。
  声势极其浩大,一度让当时的凉州主官弃印而逃。
  后来梁国派兵镇压,前两年初见成效。当时的主将也是边打边总结经验,还收拢了一批羌人,打算以夷制夷。
  可就在之后的一场大战中,这些羌人兵马临战反叛,杀了将近两三万的梁人,甚至连那位主将被人袭杀在战场之上。
  当然若是李昀在此,他就会告诉步铎。任何背叛不管是为了权力也好为了金银珠宝也好,都需要一个理由。
  吃力不讨好的卖命活,谁都不会做。
  他也研究过当时的羌人为什么会背叛。
  只能这么说,当时梁国派军大战,已经到了梁国要半衰不衰的地步。还能处理边境战事,但是确实军资提供上已经有所困扰。
  因此当时的梁国战兵所需功劳奖赏,都是通过与羌人打战劫掠所得。这个时代来说,也是常事。
  可随着当时梁国军队逐渐获取优势,不少羌人健儿被收拢,部落投诚后,对这些投诚已经算是梁国治民的部落照旧形成了大肆的劫掠,以及砍杀这些羌人头颅冒充战场所得而领战功。
  以上种种,最终导致羌人临战起乱。
  总之这是一笔烂账,除了李昀喜欢看看历史书总结总结经验,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情绪,步铎也同意。
  他此刻只觉得睚眦欲裂,内心中涌现一股悲怆之情。
  会宁县城头之上,也已经涌现出了不少的士兵。这些士兵已经架出了弓弩,只等骑兵散开一些后就能一轮扫射。
  “将军,快快走啊!”一名亲信扯住步铎的手臂,哽咽道。
  步铎被扯的踉跄了一下,惨笑出声,“妄我想要给主公打开争霸天下的第一步,却反而是我葬送了主公的谋划。我还能走什么,我还有什么脸面能走呢。”
  他不是丁统。
  丁统也水中时也发出了这样的哭喊,可只是为了作秀,只等身边亲信拉住他。打小混迹上来的人,脸皮厚,也知道命在才有无限可能。
  可步铎不同。
  他从未如此憋屈过,一时真的心灰意冷,只狠狠推开亲信,忽而吼道:“主公!”
  喊罢,他面朝郭傕所在方向拔出刀,竟然直接在脖子上一抹,整个人直接倒在了血水地之中。
  步铎自戕,这下这几千人马是彻彻底底地失去了主心骨。随后几轮箭雨之下,整个战场上还活着的雍州兵马简直寥寥无几。
  随着这些雍州兵马的覆没,宋继等人也在昨日连夜开船往凉州而去。
  锦衣卫早就跟宋继对接上了,会宁县备战一事,锦衣卫也得了飞奴密报。早早告知宋继,就趁着此刻快速遁走。
  那丁统一时不知战情,必然追在身后。
  若有可乘之机,那就跟他打上一仗。若对方实力强悍,就告诉他步铎已经是瓮中之鳖,让他心慌意乱之下退兵而去。
  宋继也算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他小心招待几个锦衣卫。更是听从他们的话,二话不说就立即行船。果然,丁统得到传报之后,虽然一时也摸不准意思,但还是收拢兵马跟上。
  只天暗时分,忽有战报传来,丁统才知道步铎大败,更是死在了会宁县,如今主公急招他回去。
  丁统骤然起身,惊得浑身一抖。
  步铎竟然死了!?
  第165章 四方书院大科班是众人向往之处啊
  步铎一死,丁统就知道此事不妙了。
  丁统哪里还能再管宋继这些人,只能心有畏惧地朝凉州方向一看,随后立即收拢兵马向郭傕而去。
  宋继一行人是一直知道丁统远远坠在身后的,赶路下来多少心里也有点紧张。直到此时斥候来回禀,说丁统不知道怎么急匆匆离开的时候,宋继还有些发懵。
  直到越过雍州彻底进入凉州,宋继才大松一口气。
  这回是真结束了。
  同时宋继也有些感叹,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投了凉州牧,这真是时也命也。
  怀着几分忐忑与期待的想法,到了凉州会宁休整半天,第二天上午宋继就在祖厉县见到了李昀。
  一路上宋继想过很多,李氏父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如今已经投靠,也到了凉州,再无反悔余地,宋继早想好了如何伏低做小。
  实际上就是他想得一切都没有用。
  自觉他也是做了头领不少年,死在他手中的人命更是不知凡几,闯过羌人的大营也在雍州掀起了一股不小的叛乱。
  宋继多少也觉得自己就是出身差了一点,可也见过世面,也算是个胆子不小的强人了。
  可真实就是他同两个心腹被人领着进入凉州大营,一路而过,大营兵马巡逻有秩。大营驻扎他没文化水平,看不出什么,只是也能隐约感觉出来这安营扎寨是有其中的规律跟不凡。
  一个个的大帐错落有致地驻扎,一直到中心所在的中帐之处。
  越近,士兵巡逻越为紧密。
  最关键是那些士兵的精神气与周身散发的杀气,宋继就知道这是一群真正的精锐之师。之前他也算是跟雍州兵马对上过几次,却也没感受到这种气势。
  若羌人跟雍州兵马皆是如此,宋继觉得他是不敢蹦跶的。
  在这种精锐之兵有意无意地扫视之下,宋继只觉得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他都如此,身后六子俩人更是不堪。
  随着进入中帐,宋继准备了许久的故作骤遇明主,只觉天地光明,鱼水相逢的欣喜之情都没表现出来。
  他直接心一颤,带着六子二人跪倒在地,头磕上地上,连半个眼神都不敢抬起。心中想,这就是一州之主的威严吗?
  此刻的他,压根动都不敢动,更别说来一番表演了。
  “你是宋继?”
  宋继不知礼仪,所以跪伏时整个人趴下去了,额头整个砸在了地上,屁股就有点撅起了,相当的不雅观。
  李昀跟骞珪这些人相处久了,他们的一行一座都有种融入骨子里的文雅,果然从小教育不同,外在表现就差异至极。
  李昀倒时没看轻宋继的意思,这匪徒掀起了不小的风浪,没几分本事也不可能,他只是随口感慨罢了。
  宋继一听,后背热汗出更多了。
  “回主公,小人小名叫宋放牛,后来读了几天书才叫得宋继。”说完宋继就一阵懊恼,说这干什么。没想到他竟然跟那个船上的老渔夫一样,一紧张嘴就乱飘。
  “起来吧。”李昀笑道。
  宋继这才小心翼翼抬起头,此刻他才算是真正看清了整个中帐。
  中帐布置极其宽敞,高位之上是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五官俊朗,面相极好,不显文弱的同时还兼有几分威严之色。
  而在他身前则是一个巨大的沙盘,身后则是挂着地图。左右两侧贴身站着保护他的是一个持剑的中年人跟一个大块头的将军,再之后则是各有打量他的一些文臣武将。
  这凉州果然人才济济。
  宋继还是有点眼力见,虽然没跟这些人相处过,却也能品出这些人的不凡。这样一群文臣武将能安心随着李昀,可见上方少年的出色。
  “坐吧。”李昀抬头示意了下,让人抬个椅子过来。
  宋继也算是高大之人,一直站着,李昀坐着跟他说话还得仰脖子,怪难受的。
  “我听闻你之前闯过羌人大营,后来因为畏惧羌人报复,所以跑了?”这事李昀还是挺好奇。
  当时侁芫莫名其妙重伤,也就给了邓羌机会,把白石山的温恒部族赶尽杀绝,才彻底奠定了凉州的大胜。之后复盘,众人也觉得此战凉州会赢,可赢得这么顺利还是有几分天时地利相结合的运气在的。
  之前谁也没听过宋继,也就是他闹出这么大动静,加上派了人来跟李昀谈投降一事。调查了下,抽丝剥茧中把他之前做的事给提溜了出来。
  宋继嘿嘿一笑,放松了一些后就把那日的事给讲了。
  李昀听了看向众人,发现稳如范旭这些人都不由浮现几分惊愕,这真是天助凉州了。
  如此看来,宋继确实是一员福将。
  李昀道:“你之前闯羌人大营砍杀之人就是侁芫,当时他被你砍了一只手臂后重伤,导致侁芫部落陷入争权夺利的纷争之中,让凉州这一战赢得顺利了很多。加上这次你弃暗投明,更有献船的功绩。
  如此你过往之事,我也不追究了。只是你如今手下之人太过驳杂,凉州之兵都是精锐,挑选极为严格。
  这几天我会派人去筛选一番,老幼者问清家在何方,给予一些钱财就让他们离去。年轻者也会问问意愿何为,不愿当兵也让其离去。剩下之人我还会再行调查跟挑选,筛选可留下之人,你可明白?”
  这个时代大部分带兵,还是喜欢裹挟。
  就是率领一支人数不多的精锐,给他们吃好喝好,笼络人心,然后再用精兵驱动一群杂兵,人数上优势是有了。
  李昀是一开始就杜绝这种事的。
  虽然他需要水师,可如今宋继的部下大多也是如此。精锐者寥寥无几,大多是刚刚被裹胁的乡民跟匪徒罢了。
  李昀必然要把这些士兵全部打散,大多还要清散回家。
  话就摊开讲,也就不必让宋继误会,以为他是在特意分化宋继的部下,已经在防备对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