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天才的于谦,巴嘎木认为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即便如此,巴嘎木依旧喜欢留在国子监,学不懂,学不会,但确实可以开拓视野,了解许多不曾见闻过的学问。
  巴嘎木叹了口气,低声说:“国子监匠学院里面有些禁地不准我进入,甚至可以说很多人都不得进入,不知道那里在进行什么学问研究,兴许和输血救人一样,都是惊世骇俗的学问。父亲,当年我们瓦剌臣服大明是正确的选择,与他们为敌,后果当真不可想象。”
  马哈木将书册放下,靠在椅子里沉默不语。
  当初臣服大明,是因为大明兵势威武、锐不可当,是因为瓦剌没有半点胜算,尤其是自己在西疆输了,鞑靼也彻底败了。
  当初低头,确实存在着保存族群力量,哪怕被大明分散肢解也无所谓,毕竟草原的血液不会消失,总有机会重新凝聚、拉拢起来这些草原上的人,重现瓦剌的辉煌。
  现在看来,图谋瓦剌重现辉煌,到头来只能是化成灰烬的荒芜。
  建文皇帝有着惊人的冷静与沉稳,哪怕他消灭了大明周边所有的敌人,控制了极其庞大的疆域,甚至一些文人将其与秦皇汉武并列,可建文皇帝没有好大喜功,没有骄傲自满,更没有因为缺失了敌人就骄奢淫逸。
  这样的皇帝实在是太过可怕,他规定大明京军与地方卫所,每年都必须进行不低于一次的实战化演训,包括火器城防、包括进攻阵型,甚至还包括峡谷地带的丢手榴弹、埋地雷训练,急行军挺进、后勤保障检验更没有少过。
  在大明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情况下,大明皇帝依旧强化着武备、武训。
  据说,大明地方卫所已彻底淘汰了老式火铳,统一实现了火燧石刺刀火铳,原本是京军配置的先进火器,开始进入边防地带与内地卫所,甚至连虎蹲炮、神机炮在边关的数量也开始增多起来。
  瓦剌臣服之前,据说大同虎蹲炮的真实数量只有四百,神机炮只有四十,这才过了几年时间,大同城墙上的神机炮已经是垛口的一半了……
  而此时的大同,已经不再是什么军事前线,而是后方基地,真正的军事前线,应该是忽兰忽失温、和林、应昌等地。
  马哈木虽然不在草原之上,可草原上的一些消息还是知道,大明这些年来看似没了什么大事,国内没什么大的工程,可这只是假象,因为草原之上,大明只用了三年时间,就兴建起了二十座城池!
  真正的城池,还是城墙上能跑马的那一种。
  大明已经事实上不存在什么边疆九重镇的说法,长城对于大明来说,更像是阻碍,朱允炆甚至都没兴趣修一下,而是将更多的人力、物力与财力投入到了草原之上。
  草原,不再是草原人的,更像是大明人的。
  因为草原之上的百姓,开始学习起大明的语言,并以此为荣。一些瓦剌人甚至有意淡化自己瓦剌出身,强行命令儿子不准说蒙古语,不准穿蒙古服,一举一动都应该学习大明,他日好融入大明。
  这种现象的出现让马哈木心碎,也深感曾经投降时想法的天真。
  依附于强盛的大明,瓦剌很可能会被同化掉,兴许三代人之后,瓦剌人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祖先,不再会骑马游牧,而是擅长手握毛笔,谈论诗词歌赋……
  可现在后悔,已然来不及。
  巴嘎木低声道:“在国子监还听到一些消息,南洋水师已事实上控制了吕宋王国,南海水师负责筹备六十万石粮,运往海外。”
  马哈木拿出了舆图,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听闻有人想要搭建大明篱笆,现在看来,吕宋王国这个篱笆已经修起来了,那整个吕宋岛很可能会在几年后彻底为大明控制。至于运往海外的粮食,想来是朝着苏伊士运河去的。”
  巴嘎木点了点头:“确实,马穆鲁克王朝的使臣随郑和到了大明,受到了建文皇帝的热情招待,并留在金陵几个月。据说那使臣还去了二炮局,成为了第一个进入二炮局的外国使臣。”
  马哈木头疼不已,起身道:“不用说,建文皇帝一定拿出了新式火器吓唬人了。这下马穆鲁克王朝估计再没了半点反抗大明的心思,会乖乖帮助大明开运河,直至国运再无。”
  巴嘎木认可自己父皇的话,只要看看舆图就知道,苏伊士运河的战略位置太过重要,重要到大明不可能放弃的地步。
  马穆鲁克王朝里面但凡有一个聪明人就应该知道,运河成,国则灭。
  「得甲流了,病倒了,这几天更新会少点,还请理解。」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六十里电报,成了
  北京城外,铁道之外。
  一个个威武雄壮的京军军士身穿盔甲,手持长枪傲然而立,守卫在铁道围栏之外。
  十步一军士,一直至六十里开外的通州。
  解缙、杨士奇等内阁大臣,徐辉祖、李坚、杨荣等大臣,郑和、朱能、骆冠英包括毛舟泰等新锐也被招来,自然少不了国子监匠学院的重要人物,周昌、沈达道等人。
  至于郭嘉乐、宋断断、于谦等人,早已在通州等待。
  周昌介绍道:“皇上,诸位,此番实验是长度为六十里的线路电传输。按照新的度量衡,使用一百米铜线合计六百个,铜线结合处都经国子监检验,并将线路埋在地下十厘米至十五厘米的深度,实验时间定为午时整,以国子监擒纵器式摆动钟表来计算,是为十二点整。”
  “只不过眼下钟表的小型化尚未完成,他们以大致午时为准,距离测试开始,尚有半个时辰。在这之前,郭嘉乐带人完成了十五丈距离电能传输,臣以为具备了六十里长度测试的条件。考虑到测试成功,臣命人铺设了两条线路,分别设置发电端与指针端……”
  朱允炆看着眼前小台子上摆放的仪器,满意地点了点头:“关于郭嘉乐设想二十六条线路的构思,国子监还需要仔细考虑清楚,最好是选择一条线路传输所有信息,铜线可不好弄,几千里的距离耗费的铜不在少数,经不起浪费。”
  周昌连忙表示:“匠学院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有人提出指针晃动幅度不同代表不同拼音字母,还有人提出以达到固定刻度的次数来记录信息。目前这个问题尚在讨论与设计之中。”
  朱允炆笑了。
  继续研究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类似摩斯码的东西。
  大明人根本就不缺少智慧,他们缺少的是机会、是环境。
  历史没有给他们科研的环境,我来给!
  但愿这群可爱的研究者们,可以当做火车头,将大明的科技一路绝尘而去,做到领先世界五百年。
  再无屈辱!
  杨荣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手摇式发电装置,问道:“这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为何会产生电能,电能当真可以传输六十里之外吗?”
  周昌笑而不语。
  徐辉祖出面道:“杨尚书,不可打听,这是大明最顶尖的学问,也是改变历史的学问,一旦泄密出去,对大明可没好处。”
  杨荣后退两步,连忙说:“不问,不问了。”
  如此一幕,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朱允炆肃然道:“有些学问看似简单,可找到这些学问的过程却是艰辛无比,各中的苦楚与付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一学问的突破,朕看可以摘走大明特等科技奖,并给予最大的付出者郭嘉乐一个伯爵。杨士奇,你看如何?”
  科研也可以出伯爵?
  这一幕令人震惊不已,也让在场的一些官员羡慕不已。
  杨士奇笑呵呵地回道:“皇上,虽说太祖有规定,非军功不得封爵。可依臣看,郭嘉乐等人的发明若被证实可行,那这可就不是简单的政务之功,还有军功。故此,臣以为给其伯爵并无不妥。”
  解缙、铁铉也表态支持。
  朱允炆见众人没有意见,便定下了一个规矩:“日后但凡有资格摘走大明特等科技奖的,封给伯爵,享伯爵同等俸禄,世袭罔替。太子,日后这一点不容更改。”
  朱文奎走出,保证道:“儿臣领旨。”
  朱允炆沉声道:“世上不应该有万古不变之成法,一切都在变化之中。但在变化之内,朝廷要牢牢把握住那些关乎国运的领域,比如教育、科技、文化、铁船、火器等等,矢志不移,不为所动推动下去……”
  谆谆教导,朱文奎记在心中。
  午时。
  众人围住仪器,仔细看着。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之下,电流感应指针仪里面的指针毫无征兆地动了,指针直接移动到了刻度3的位置,随后落回原点,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指针再次动了起来,一连动了四十六次才停了下来。
  “成了!”
  朱允炆紧握着手。
  “成了!”
  周昌喊道,语气里满是兴奋。
  解缙、杨士奇、徐辉祖、杨荣等人一个个笑颜开。
  骆冠英托着下巴,思索着这电线能不能跨过大海铺到定远行省去,若是可行,日后给朝廷联系可就方便多了,不过大海倒是个麻烦事……
  六十里电流感应顺利完成,周昌又命人摇动起电磁感应仪器,一圈圈快速摇动,然后停下来,间隔一个呼吸,再次摇动……
  这一次,李坚等人提议,分开进行不同次数的测试,以验证是否为真。
  谁都可以提出传输的次数,盛寅直接喊出了摇一万次,差点让周昌给骂走,娘的,你到底是折腾郭嘉乐还是折腾我这个摇把柄的,为了你女儿出头,也不至于连带我们一起倒霉吧……
  两端测试,两端验证。
  当奔驰的快马传来指针具体次数的文书时,众人一核对,果是没错。
  此番实验取得了完美成功,周昌当即提议铺设一条直通济南的电路,完成测试之后,直接从济南朝着金陵铺设,以求尽早实现南北电路联系。
  朱允炆批准了这些安排,并指示刑部修改大明律,将电路作为朝廷资产,任何挖掘、挖断、偷盗、毁坏电路之人,一律上刑。
  工部与国子监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大明虽然没有了外敌,可内治的问题可不少,官场治理是个难点,一些国子监出来的监生也开始被繁华腐蚀,被商人收买,甚至有些官员开始为商人奔走,希望朝廷可以取消遗产税、调整浮动税率。
  朱允炆为了砍断商人伸向朝廷的手,下了一道旨意,内容很简单,遗产税的税额增加,浮动税率寻常物品税下调,奢侈品税率从五税一调整到了四税一。
  意思很清楚,商人越渴望什么结果,朝廷越不会答应。商人逐利,不会在意朝廷,朝廷重商,但也不会纵容商人。
  面对态度强硬的建文皇帝,商人们很是苦恼,甚至认为那些拿了好处的官吏根本不办事,主动开始与官吏切割开来……
  第一千五百八十四章 商人的苦恼
  北京,沈家大院。
  荷花池,一池荷花盛开出红白,有鱼儿跃起,弯着身想要咬一口荷花尝尝味道。
  沈一元坐在亭子里,饱经沧桑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只觉得沉稳得令人不安。
  润娘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沈一元,轻声道:“大夫说了,你这次是伤了肝,不能再酗酒了,多喝点清茶吧。”
  沈一元苦涩地摇了摇头:“以前喝酒,一两坛酒不知醉是何物,可如今不到一斤酒,便让这身体扛不住了,酒是越来越烈了啊。”
  润娘叹道:“以前的酒水淡得很,可自从朝廷多次蒸馏酒的法子传到民间后,这酒是越来越烈。”
  沈一元清楚,蒸馏酒不是皇室的发明创造,但毫无疑问,确实是皇室推广出来的。这蒸馏高度酒好喝是好喝,喝下的时候也是痛快,可问题是,第二日难免会头疼。
  现在,喝了朝廷好多年的酒,头疼也开始犯了。
  沈一元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润娘,你应该听说了吧,朝廷将奢侈品税从五税一调整到了四税一,前年时还是八税一,商人有点动静,朝廷便将其调整到五税一,这次商人再次动作,朝廷竟然改道了四税一!”
  润娘忧心忡忡:“如此大的事,自然听到了。朝廷这次调整奢侈品税,更多的不像是深入调查之后的调整,而是一种惩罚性举措。”
  沈一元深深看了一眼润娘,点了点头:“是啊,你说的没错,朝廷就是在惩罚,惩罚商人声,惩罚那些与商人勾结的官吏!你等着看吧,以建文皇帝的性情,那些与商人走得近的官吏没一个会在朝廷待一年。”
  润娘忍不住皱眉:“按理说,商人贡献了诸多商税,朝廷应该清楚,只有调低商税,才能更好让商人活跃,商业才更加繁荣。可为何朝廷偏偏要这样做,难道他们不担心商业崩溃,商人不再经营买卖?过犹不及的道理,皇上会不知道?”
  沈一元走出亭子,看向荷花,轻声道:“商业崩溃?不,你说的是奢侈品买卖崩溃吧?朝廷很聪明,他们下调了粮食、布匹等生活用品税,这也意味着一些小商人的压力减轻了,真正难受的是贩卖奢侈品的大商人。”
  “再说了,随着国子监出来的人才越来越多,一些商学院的人巴不得进入到商业领域,只是苦于现在机会不多罢了。一旦有大商人扛不住要关门,你信不信,他们就敢跑去钱庄借贷来开铺子。今时不同往日,商人也不好混了。”
  润娘默不作声。
  事实上,这些年朝廷对商业的干涉并不多,除了禁止官员接受商人吃请,打压奢侈之风外,并没太大动作。
  嗯,忘记了一个,那就是遗产税!
  沈家为了避免巨额遗产税,沈一元提前分家,将家产一分为四,其中两份给了三个儿子沈修德、沈修志与刚会说话的沈修行,自己留了一份。
  这也意味着沈氏的家业一下子被分割了出去两份,毕竟沈修行那一份目前还归沈一元管理。
  可这样一来,沈氏的家产就不再那么厚实,至少比不上晋商中的常百业,甚至可能都比不上其他巨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