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来看,此人也没有刘长阁说的如此不堪吧。如此紧张地召集大家商议,就是为了防备纪纲?
  庞焕喝了一口茶,吐出一根茶叶:“纪纲为人如何且不说,但想要进入安全局,必须的流程还是需要办的。安全局规制,但凡充任安全局官职者,哪怕是个总旗,百户,也要彻查清楚,确保家世清白,身无案底,忠于皇室。”
  霍邻重重点头,当初自己进入安全局,老家几乎被人查了个底朝天,邻居、同窗好友、甚至是县衙,都有人专门走访。
  安全局的人手大部分都是军士出身,这些人调查起来最是容易,户籍、卫所、一家人,一家人与外界的关系,一目了然。
  对于非军士出身的安全局人手,调查起来更是复杂,也更为深入。特别是对于委任官职一项,因其统御了一定的安全局军士,加上本身有权限接触更多的消息与情报,安全局高层对这部分人的审核、调查是极为重视的。
  朱允炆在草创安全局的时候,就曾提出过严格要求,甚至连安全局将官的婚嫁,都需要经过审批,比如汤不平与郭寒,庞焕与丛佩儿,这种级别的婚嫁,都是经过朱允炆批准的。
  现在纪纲要入安全局,一上来还是个镇抚官,不调查调查,是不符合规矩的。从这点上来看,皇上不经安全局审议直接将纪纲调入安全局是违背了规制的。
  皇上是不能有错的,所以安全局必须想办法弥补这个错。
  “我来负责调查纪纲吧,不过需要四个月,这段时间里,我希望纪纲不接触任何机密消息,不接触任何关押囚犯。”
  庞焕起身请缨。
  汤不平皱了皱眉头:“调查他需要去的地方可不少,你还是多陪陪丛佩儿和孩子吧,这件事我来办吧。”
  庞焕摆了摆手:“纪纲是一个很用心的人,他若是有什么破绽,一定不会被轻易发现。若是你去调查,我担心不可靠。”
  汤不平刚想反驳,刘长阁便敲了敲桌子:“这件事就交给庞焕去办吧,汤不平,你需要护卫皇上,你知道的,皇上即将又要有新动作,你不能走开。”
  “好吧。”
  汤不平叹了一口气。
  刘长阁看着庞焕,严肃地说:“放心吧,若纪纲没有问题,安全局自会委以重任。若他存在问题,那这里将是他的死地,我给你半年时间,慢慢调查,这次要南下北上的,不妨带丛佩儿和孩子回一趟山东。”
  庞焕想了想,答应道:“好。”
  霍邻并没有抢庞焕的活,他此时正在处理安全局的各种情报与线索,刘寡妇这一条线牵连的人太多太多,两个国公,五个藩王,还有诸多大臣,甚至连司礼监、国子监也被牵涉其内,如何在这些复杂的局面中剔除清白的,留下嫌疑的,是必须做的事。
  如果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全都纳入其中,即难发现线索,也容易造成冤案。霍邻走不开,也只能留在京师。
  庞焕走了,霍邻也走了。
  汤不平看着刘长阁,活动了下手腕,说:“我胡来一下,你不介意吧?”
  刘长阁端茶茶碗,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别太过分了就好。”
  纪纲很是得意,什么部门都没有情报部门有权势啊,想整谁整谁,想威胁谁威胁谁。
  不听话,找个由头弄死他。
  不给钱,找个由头弄死他。
  不臣服,找个由头弄死他。
  刘长阁啊刘长阁,你作为安全局指挥史还是他温和了,你应该学习学习毛骧,死在他刀下的官员没有三万,也有两万了。
  当年,锦衣卫何等威风,世人闻之色变,官员见之颤抖,就连侯伯,也只能乖乖交钱保平安。可现在的安全局呢,官员不畏惧,百姓不害怕,这算什么安全局,还不如改作猫狗局。
  纪纲早就看不惯安全局的做派,白莲教、阴兵为啥如此猖獗,还不是因为安全局的人太蠢,太无能,若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把不听话的,蠢蠢欲动的,有点嫌疑的,都给干掉,该清算的都清算了,哪里还有他们的事!
  现在,就让我来改变安全局,让它重新成为锦衣卫吧。
  “走!”
  纪纲压抑着心头的兴奋,带了周捷、胡值两人就走向安全局总部。
  大门处,两名军士持刀拦住了纪纲等人。
  纪纲脸色一沉,拿出文书,厉声呵斥:“安全局总部镇抚使纪纲,还不速速让开!”
  拦路的一名军士呵呵笑了笑,伸出的手却没有收回,只是询问:“既是安全局人,可看过安全局规制?”
  “自然!”
  纪纲严肃地说。
  看门军士对视了一眼,撤至门两侧,再不说话。
  纪纲哼了一声,又警告两句,才带人走了进去。
  汤不平拿着一份文书,正朝外走去。纪纲见是汤不平,连忙上前行礼,与对门口军士的态度天差地别。
  “哦,纪镇抚使啊,既然你来了,就去找刘指挥史吧。”
  汤不平瞥了一眼,就走了过去。
  纪纲见汤不平如此冷漠,甚至连还礼都不还,不由地脸色一阴,暗自发恨,但人还是恭恭敬敬,准备行礼送走汤不平。
  汤不平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纪纲:“纪镇抚使,你应该看过了安全局规制,懂安全局的规矩吧。”
  纪纲皱眉:“自然是懂得。”
  汤不平点了点头,冲着门口守卫张六、王三喊道:“你们两个给我滚过来!”
  张六、王三连忙跑来,垂手听差。
  汤不平威严地看着两人,厉声呵斥:“你们是安全局的老人,守护的是安全局总部的门户,竟然犯下如此不可饶恕之错,来人啊,把这两人给我拖下去,鞭笞六十!”
  张六、王三慌了。
  听到命令的安全局军士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就将张六、王三两人绑了起来。
  张六喊道:“汤同知,饶命啊。”
  王三也在告饶。
  纪纲不明所以,但见这是一个收买人心的好机会,便上前劝说:“汤同知,我看他们二人尽职尽责,并无犯错,缘何要如此重罚,六十鞭,足以将人活活打死啊。不妨卖我给面子,饶了他们,让他们改过便是。”
  汤不平冷哼一声:“给你面子?区区一个镇抚使,哪里来的面子?张六、王三,你们二人可知犯了什么过错!”
  纪纲没想到汤不平如此霸道,一点都不通情达理,既是如此,看来是不能共事了。
  行,姓汤的,你走着瞧。
  我们走。
  纪纲准备带人离开,却听张六喊道:“是我们没有看好大门,让不该进来的人进来了。”
  汤不平呵呵冷笑:“既知如此,按规制惩罚你们二人,可认?”
  “认!”
  张六、王三不得不应。
  汤不平声调高了几度:“按规制,没有安全局同知及以上授予手令,擅自进入安全局者,该当如何?”
  张六、王三齐声:“该杀。”
  纪纲身旁的周捷、胡值感觉到不对劲,就连纪纲也听出来了什么意思。眼前已出现了几个安全局人,挡住了纪纲等人的去路。
  “汤同知,今日是我上任之日,你想杀我的人不成?”
  纪纲转过身,冷厉地看着汤不平。
  汤不平上前走去,抱拳说:“纪镇抚使可不要误会,安全局的规制在创造之初就已确定,何况这些条款都写在文书之中,想必昨日你已尽数看过,你也说了,知晓安全局的规矩。既是如此,那就应该照规矩办事。”
  纪纲嘴角有些抽动,你妹的汤不平啊,你知不知道安全局昨天给的文书有多厚,五寸啊,一天时间,我哪里可能看得完,只是粗略看了看前面几十页,谁有心思全都看完。
  今日到安全局任职,正是威风的时候,自然要带两个心腹威风威风,现在你要杀他们,太胆大妄为了吧。
  “老大,你要罩着我们。”
  周捷、胡值紧张起来,躲在纪纲身旁哀求。
  纪纲不能失去这两个心腹,没有他们,自己很多事都办不成,这年头找几个信得过,又听话,还有能力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他们是我的人,犯了错,我来承担,还请汤同知高抬贵手,让他们离开。”
  纪纲颇有豪气地说。
  汤不平笑了,冷冷地拍了拍腰间的绣春刀:“你来承担,难道他们就不用死了吗?安全局的规矩是铁,谁要是和铁过不去,那就试试。安全局军士听命,纪镇抚使带不明身份之人,擅自进入安全局总部重地,现缉拿扣押至地牢,严刑审问,察其意图,后奏报皇上,勾决处决!”
  “谁敢?!”
  纪纲着急,手按在绣春刀之上。
  汤不平抬脚走向纪纲,一字一句地说:“这里不是东北的合兰城卫,这里是安全局!”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败露,抓人
  纪纲万万没有想到,威风还没开始抖,就被人给灭了。
  周捷、胡值越来越慌,两人焦急不安地看着纪纲,如果真落到安全局手里,恐怕会生不如死。纪老大,我们是跟着你来京师享福、过好日子的,你可得保我们啊。
  纪纲已按下压簧,拇指顶着绣春刀的刀柄,一寸寒光闪现着,盯着汤不平:“他们二人是我的兄弟,犯了错,也不应该杀了吧?不若让其与守门之人一样,鞭笞六十,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汤不平想了想,点了点头:“守门人之过,重则杀,轻则鞭笞,眼下并无造成重大错过,鞭六十已足以惩戒。可你身后二人身份不明,意图不明,安全局还需调查清楚,若当真是清白之人,我会亲自找皇上请求,饶他们不死。”
  周捷慌了,连忙看向纪纲:“我们可不敢落在他们手里,你要救我们。”
  胡值的手微微颤抖,本就是逃犯,不害怕被人抓了打,也不至于跑路了,这要被安全局抓了,还不得脱一层皮,不由地连连央求纪纲。
  汤不平看向周捷、胡值,这两个人似乎很是害怕安全局,很害怕落在安全局手里,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应该抓起来问问。
  汤不平看着严肃的纪纲,突然一笑,对纪纲说:“看你和你两个兄弟吓得,我不过是看看你们的胆量罢了。你这两个兄弟,不过如此,倒是你,纪纲,很不错啊,面对我还敢出鞘三寸。”
  纪纲放松下来,心底大骂汤不平,脸上却保持着笑容:“汤同知,这样的考校还是少来为好。”
  汤不平点了点头,看向周捷、胡值:“放心吧,入了安全局就是自己人。你去找指挥史吧,让他们二人在外面等候便是,都散了吧,我也该去找刑罚局了。”
  纪纲见周围人撤去,又见汤不平离开,只好转身对周捷、胡值说:“走吧,回去等我消息。”
  周捷、胡值答应一声,连连跑出安全局总部的大门。
  纪纲见守门人没有为难,转身就去找刘长阁报道,总要取得镇抚使的腰牌,听从刘长阁分配任务。
  刘长阁很是器重纪纲,拉着纪纲喝了两个时辰的茶,说了一大堆没用的空话,末了丢下一句:“你初来乍到,尚不熟悉安全局运作,还需多学习一二。”
  纪纲几乎犯困,没想到刘长阁竟然比一百只鸭子还吵,见刘长阁说完,连忙问:“那我应该做些什么?”
  刘长阁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嘴唇:“你负责市面调查吧。”
  “何为市面调查?”
  纪纲不解。
  刘长阁解释道:“市面上售卖东西的价格,比如麦子、稻谷、布匹、鸡蛋、肉类、瓜果等,多少文一斤一匹,要记录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