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位大典举办后的一天内, 先帝的后宫嫔妃就都迁走了。只有钟楚还留在碧龙宫内,没有搬走。
  这几日朝堂上和后宫中都风平浪静,好像一切都步上了正轨。
  贤太嫔更是每天龟缩在颐年宫中称病,像是彻底害怕了一般。直到两个月后, 才出了颐年宫。
  贤太嫔脸上憔悴, 整个人像是瘦了两圈似的。她主动到碧龙宫中,语气恭敬地说:“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万安!”
  贤太嫔整个人像是一道风就你能吹跑似的, 姿态也不像以往那样高傲, 给钟楚行了礼后,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说道:“太后娘娘, 以往是我太过放肆, 现在我知道错了, 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钟楚侧躺在软塌上, 摆了摆手,说:“你已经知错就好。”
  贤太嫔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但很快就打起精神来,又说道:“太后娘娘, 嫔妾有个主意, 不知当讲不当讲。”
  钟楚示意她说下去,想看看她还有什么小心思。
  “皇上继位后, 宫中一件喜事都没办过。我想着, 马上就要到花朝节了, 太后娘娘和不举办一场赏花宴,让大臣家的夫人女儿聚在一起, 交流交流感情?”
  “嗯,是个好主意。”钟楚淡淡地说。
  贤太嫔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几分不屑。这个钟楚还是如此愚蠢,无论她说什么,她都相信。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好太后这个位置?
  不过也幸好她是这样的性子,又与新帝不亲近。
  看过那样的场景后,她已经不觉得三皇子能登上皇位了。现在她唯一的动力就是不让钟楚当上太后,她相信只有她丞相之女的身份,才能给新帝带来助力。
  作为一个帝王,皇上他肯定会选择更好的人登上太后之位。
  只有她,才是能和新帝共赢的人!
  只是,她的想法还没和爹爹说过,不过她相信,爹爹一定会支持她!
  钟楚摆摆手,让她退下去。
  贤太嫔眼中闪过几分怨恨,看吧,钟楚太后的位置还没坐牢呢,就已经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但为了大业,她不得不隐忍。她在心中暗自告诉自己,等她成了太后,钟楚今天给她的羞辱,来日她一定百倍奉还!
  等人走了,翠竹先开口说:“娘娘,这贤太嫔果然安静了许多!”
  钟楚笑了笑,从软塌上坐了起来,走到一盆牡丹花前,拿起小巧精致的剪刀,直接剪掉了长在一侧的小花骨朵:“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贤太嫔一向要强,出身高贵,除了在原主身上,几乎没有遭受过挫折。她被养成个天真的愚蠢性子,空有野心,没有脑子。恐怕被继位大典那日的场景吓到了,不敢再和顾昭作对,所以想着从她身上下手,好维持自己尊贵的身份。
  既然她想玩,那她就陪她玩玩吧!
  忽然,脑海中传来钟锦的声音:“大人!现在我们的产业已经取代了刘家的产业,从今天起,大人您就是名副其实的云国首富了!”
  钟楚嘴角微微上扬,想起圆润的刘太妃,心情也好了很多。也不知道刘太妃知道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什么?首富换人了?”颐庆宫里,刘太妃来回转圈走,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浆糊似的,“怎么可能呢?我们刘家当了这么多年的首富,怎么能轻易地就被别人取代呢!”
  刘太妃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谁这么厉害。在夺走他们家首富的位置后,她的父亲都不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
  忽然,她想起了自家儿子说过的话。难不成是龙椅上的那位?
  所以父亲才查不到对手是谁,所以老三才会让她对太后恭敬一些!
  果然,能当上皇帝地都不是省油的灯。
  *
  在贤太嫔来过碧龙宫后,内务府就开始准备赏花宴了。占星院选好了日子后,内务府就给各个大臣家眷发了请帖。
  周太傅府中的请帖是周夫人接的,周夫人是个淑雅的大家千金,接到皇宫的请帖后也宠辱不惊。但她的儿子却不是如此,在宫里的太监走后,直接从周夫人手中夺走了请帖,一边看一边说:“看来太后是要给皇上选妃了!”
  “周庄严,你的礼仪呢?”周夫人面色不好。
  周庄严皱着眉头,一脸不屑地说:“大丈夫就是应该不拘小节,你这妇人懂什么?”
  周太傅在一旁皱着眉头呵斥:“周庄严!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吗?百善孝为先,你就是这样对你母亲说话吗?”
  周庄严抿着嘴,不情不愿地给周夫人道了歉,但还是小声说:“我说的难道不是真的?女人就应该少说话!”
  周夫人冷眼看着他们,没对周庄严的道歉有任何反应,反而转身走了。失望攒够了,就不再伤心了。以前,她也觉得夫君是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与她很有共同话题。可是后来,她发现每当她说出自己的见解时,夫君就会呵斥她,说她一届妇孺懂什么?
  最开始的时候,她震惊伤心,原来心中的完美夫君只是她的想象,心也裂开了一道缝隙。随着时间的流逝,直到她的亲生儿子八岁那年,脱口而出了一句:“你个女人还教我做事?”
  那一刻,她对夫君彻底生出了怨恨。
  她想要改正周庄严的想法,可是他就像是被人洗脑了一般,满脑子的女子不如男,女子什么都不懂的想法。
  后来,她渐渐地放弃了,就想着带着女儿好好生活。
  周夫人慢慢走到后院,耳边突然听见几句话:“听说了吗?仲华百货用了好几万两建了学堂,现在正女先生呢,说是要成立女校!”
  “这不是瞎扯嘛!女子无才就是德!小丫头片子去上什么学?”
  两个下人讨论的起劲,根本没发现女主人就在一旁。
  周夫人停下脚步,眼中闪过几分光亮。
  而早走的周夫人,却不知道自己的“好儿子”还在谈论皇家的事情。
  “爹爹,要我说,还是三皇子才是能成为皇上最好的人选!”继位大典那天,周庄严正在学堂上课,没有看到那日发生的事情,只是事后听人说起过。
  “慎言!”周太傅赶紧阻拦,一脸惊恐地说,“皇上乃是真龙天子,岂是你能谈论的?”说完,拿着戒尺打了周庄严几下。
  周庄严硬生生地受了那几下,但他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只是嘴上换了个说法:“爹,按我说啊,姝贵妃就不应该坐上太后的位置!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封个太嫔也就够了!”
  这次周太傅的反应没有那么激烈:“先帝做的决定,不是你我能妄议的!”
  周庄严嬉皮笑脸地凑到周太傅面前:“爹,我这不就是和你说说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周太傅的脸色好了很多,咳嗽一声,面色正经地说:“按理说姝贵妃确实当不得太后的位置,只有世家出身的贤嫔才能配的上。但是,谁让姝贵妃生了个好儿子呢!”
  周庄严眼睛咕噜一转:“生母也可以换啊!”小声凑到周太傅耳边说,“贤太嫔娘娘才是真正的贵人,身后又有丞相支持,要是皇上懂得取舍,不是不能给自己换个生母!”
  在学堂中,他偶然间听到有人这样讲过,贤太嫔有意与皇上合作。他觉得皇上肯定不会拒绝,没有任何代价就能得到丞相的支持,皇上肯定不会把到手的势力推出去。而姝贵妃一个没有任何势力的孤女,被封为太妃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她应该知足。
  周太傅看了一眼周庄严,没有赞同,但也没有反驳。
  “今天的事情不要再和他人讨论,你知我知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周太傅严肃地说。
  周庄严点点头,满不在乎地说:“爹,我又不傻,除了你,不会有人知道的!”
  “周太傅还真是生了个‘聪明’的儿子。”
  钟楚听着暗卫的汇报,在心中觉得周庄严这人着实有趣,也不知道大脑什么构造,每个沟回写满了封建爹味。有一个那样优秀的母亲,竟然一点优点都没学到。
  “既然他这么看不起女人,就别去有女人的场所了,免得女人‘污染’了他高贵的人格。”钟楚对着暗卫说,“向城里的商户通知,任何店铺都不得接待周太傅及他的儿子。”
  皇家暗卫首领本应该是见过世面的,但现在他仍然为眼前这个女人所震撼。他以为跟着一个女子,这辈子他也得不到什么重用了。但他没想到,太后并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所拥有的手段和谋划,都不是其他人能比较的。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朝中所有的大臣都在太后的掌握中了。这是先帝在时,都没有实现的。
  钟楚又用精神力联系了钟锦,给了他一份名单,名单上有一品大员,也有九品小官,全都是这段时间说过她坏话的。
  “记住他们,不要卖他们家任何东西。”
  *
  六品官员以上的家眷几乎都接到了赏花宴的邀请,几乎每个人都以为这场赏花宴是为了给皇上选妃才举行的。有女儿的大臣家中早早就准备了,打算搏个前程。
  但,突然出现的一则流言,让这些人家忽然犹豫了起来。
  坊间传言,青州大旱将近半年,朝廷虽然有所措施,但那也不过是表面做法。其实皇上并不在意百姓如何,甚至在青州大旱时期,为了让自己的地位稳固,花了大价钱造了个神迹。
  而上天因此震怒,才会降下天罚,让青州的干旱持续这么长时间。
  第87章 被攻讦出身不明的皇帝(7)
  茶馆里, 几个人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那件事了吗?”
  “是不是那件事?”
  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对视一笑,确定对方和自己说的是一样的事。
  两个书生凑得更近些:“听说那位就是因为身世,才会这么心虚,在那么重要的场合迫不及待地要证明自己天命所归。”
  “我说的嘛, 前段时间怎么那么多称赞那位是真龙天子的, 一个荒谬的异象就让人这么疯狂?我看倒像是那位自己放出的口风!”
  “小点声,”另一个书生提醒道, “我觉得那位虽然是先帝亲封, 但还是不如, ”用手指比划一个三,声音更低了,“青州大旱这么长时间了, 那位还不想着怎么解决, 甚至为了自己的位置能做的稳, 浪费资源财力,做出那样的荒唐事。啧啧啧!”
  城门处, 一群衣衫褴褛的平民被拦在了门外:“这身份文牒这么破烂,都看不出去什么字, 就这还想进城?你们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就你们这个样子,惊扰了贵人怎么办?”
  排在最前面的朱凌上前几步, 扬着讨好的笑容说:“官爷, 官爷您通融通融!我们是从青州过来的,只是普通老百姓!青州干旱太久, 我们颗粒无收, 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这才想要来京都讨个生活!身份文牒是在路途中破损,这才成了这个样子!”
  “滚滚滚!”守卫扬起手, 驱赶这群人,“你们活不下去关我们什么事啊?”
  另一个守卫一遍驱赶着这群人,一边还笑着说:“这群疯子,还想来京都讨生活?”
  朱凌十分气愤,他大声喊着:“你们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对我们老百姓!”
  他身后跟着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一个个面黄肌瘦,双腿细的似乎都站不住了,摇摇晃晃地。那些守卫一边讥笑着,一边推搡他们:“不过是些平民罢了,你们还想我们怎么对你们?把你们当祖宗似的供起来?”
  一个没穿鞋子,光着脚站在地上的小孩子被推到在地。但面对凶恶的守卫,他却不敢像普通孩童一样大哭,泪水悬挂在眼眶中,差一点就要掉下来了。
  旁边的老妇人赶紧扶起孩子,一边摇着头,一边绝望地说:“我们都是云国百姓,只是我们不幸遭到了灾难。一路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京都,想要寻求帮助。可是你们居然这样对我们?为官者只管钱粮收,不管百姓如何,真真是如庸医治病!”
  其中一个守卫面色不好:“你这刁妇,竟然还敢这么说话!”说完,高高举起长刀,想着老妇人砍过去。
  朱凌挡在老妇人面前,高呼:“是我盲信朝廷,妄对乡亲们的信任。望各位在我死后,各自寻找出路,互相帮扶,走出困境!”双手握住守卫的长刀。
  他急忙说出这些话后,似乎感受不到双手的鲜血淋漓:“我人虽死,但精神不灭!日后,还有如我一般千千万万的勇士崛起,破除朝廷的沉疴烂弊!”
  守卫见他居然还敢反抗,脸色十分不好:“呵呵,居然敢攻击朝廷,你真是胆大包天,该死!”
  守卫狠厉地从朱凌手中抽出长达,朱凌的双手颤抖着,手心血肉模糊,鲜血滴滴叭叭地流淌着。
  身后的妇孺捂住小孩的眼睛,一边哭泣一边颤抖着说:“朱先生,我们不想过好生活了。就在山上吃些树皮,挖挖树根也行。呜呜呜~”
  朱凌的眼神中冒着闪亮光芒:“你们要记住,少年要读书!”说完仰天长笑。
  守卫冷哼一声:“今天你们都要死,还想要有以后?一群贱民——”他的高高举起长刀,笑容狰狞。
  朱凌闭上眼睛,准备平静地面对死亡,可是几息间,他听那守卫的一声呜咽,身上没有传来预想中的疼痛。
  他睁开眼睛,看看守卫一脸惊恐,脖子处被一个冷光凛凛,带着血迹的枪头穿喉。他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眼神中慢慢的不可置信。
  倏地,那枪头直接抽了出去。守卫脖间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朱凌的脸上,朱凌目光怔怔地看向前方。
  一个身穿月白色紧袖长袍的女人,拿着一把红缨长枪,枪头处沾染着鲜血。她的眼神是坚定又淡然,似乎刚刚的人不是她杀的一般,冷静自持。她是个极其美丽的女人,此刻更像是绽放在鬼都的曼陀罗,危险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