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戚导的眼前仿佛炸开绚烂的烟花,既是为更为泼天的富贵,也是为身为影迷的自己有朝一日能得到偶像的消息而欢喜雀跃。
  但随着时间一天一天流逝,戚导淡定下来, 劝自己冷静。娱乐圈里的是非纷扰,谁都说不清, 那都不是他该管的事儿。再到后来,他观察倪知甜,也能确定她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新人,于是慢慢地,那道脑海中熟悉的声音淡化,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原来并没有。
  真是林一曼。
  “知甜。”霍明放喊了妹妹一声。
  倪知甜傻傻地站在原地,一时忘了做出任何反应。
  透过车窗,她看见的除了林一曼之外,还有霍松柏。
  这对夫妻的关系,就和上一世一样紧张。
  商务车司机位后还有两排的位置,他们没有挨着坐,而是一人占据一排,都望向窗外。
  天色黯,倪知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甚至她的思绪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在心底暗暗想着,居然不是顾天晴和沈瑶的爸爸妈妈来了?
  这儿太多的人,霍松柏与林一曼知道倪知甜不喜欢,不方便下车。
  明泽与霍明放同样尊重着妹妹的心情,保持沉默,等着她上前。
  脚步声响起。
  一步接着一步。
  当这声音响彻耳畔时,霍明放和明泽忽地回头。
  他们看见戚导就像是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冲着林一曼奔去。
  兄弟俩:……
  有他什么事儿?
  “是一曼老师吗?”
  “我非常、非常喜欢您以前拍的电影。您以前高产,出道没几年,留下十多部的作品,在大学时,我报读老电影研究的选修课,对您的表演印象深刻,特别喜欢。”
  “一曼老师,二十多年过去了,您一点都没变。”
  戚导言辞诚恳真切,他没工夫细想林一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抓紧这个机会,与偶像面对面交流。
  而后,坐在后排的霍松柏,探了探身子。
  即便他总认为这一行的许多艺人总是哗众取宠,非常不入流,但不得不承认,当年的妻子,确实留下非常多优秀的作品。
  偶像之所以为偶像,并不光靠着一张漂亮或英俊的脸蛋,他们带来的,应该是更深一层的力量。
  戚导是个性情中人,因激动,鼻子微酸,想要握住偶像的手,却不敢,将双手缩了回来。
  “谢谢。”林一曼语气从容,“我看了你的节目,很不错。”
  戚导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偶像称赞。
  他的耳朵一下子就像是被烫着似的,红到了耳后根,只差要呐喊出声。
  边上大巴车里的嘉宾们,见剩下几个人以及戚导和工作人员迟迟没上车,好奇地开窗,探身出来。
  林一曼不喜高调,下意识后退了一下。
  戚导立即领会:“一曼老师,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打扰您的。”
  戚导话音落下,转头面向工作人员们。
  他调整好自己,不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粉丝状态,大手一挥,大家立即收拾器材与设备上车,收工的流程重新变得井然有序,没有人再打扰林一曼。
  这是在短短三分钟之内发生的一幕,很多人还没回过神。
  大巴车上的嘉宾们见大家陆陆续续上车,也重新坐回原位。
  林一曼的目光,始终锁定着倪知甜。
  她保养得当的手,轻轻搁在车窗框上,微微使劲,眼中藏着太多的情绪。
  重逢的欣喜、关切……
  甚至恳求。
  倪知甜神情微怔,随即冷淡地收回视线。
  她转头想上大巴车,可霍松柏的声音响起。
  “知甜。”
  戚导正要上车,见这动静,好奇地张望。
  节目录完了,不舍归不舍,但大家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的。总导演和其他嘉宾不上车,大巴车就没法儿开,苏想想与唐斯一脸狐疑。
  “怎么了?”
  “还不走吗?”
  越来越多的人,关注着倪知甜他们,也注意到那辆豪华商务车。
  明泽见状,握着妹妹的胳膊:“先上车吧。”
  霍明放:“明泽……”
  明泽没有理会大哥。
  一家子优柔寡断的人,总是前怕狼后怕虎,豁不出去,什么时候才能哄妹妹回家?
  “坐商务车多舒服?”
  “想坐着就坐着,想躺着就躺着。”
  明泽开始碎碎念。
  “好几个小时的车程,非要挤大巴车。”他屈起修长手指,敲了敲妹妹的脑门,“你傻?”
  倪知甜捂着额头:“你才傻。”
  稀里糊涂地,她被推上霍家的商务车。
  霍明放告知戚导,他们仨不和大部队同行。
  戚导坐稳,喊司机出发,又忍不住多往外看了一眼。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倪知甜、林一曼、霍明放和明泽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不好问,既是因为他们不会告诉他,又是不想显得自己像村头闲话是非的碎嘴大爷。作为刚刚被偶像夸赞过的综艺总导演,戚导还是有一点点包袱的。
  因此到了现在,戚导和网友们一样抓心挠肝的。
  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吧……
  “哇,刚才真的林一曼来了吗?”突然,沈瑶放下手机,震惊地问。
  沈瑶这话,仿佛投进平静湖面的一颗大石,激起的不仅仅是涟漪。
  车厢里,原本还闭着眼睛休息的嘉宾们,猛然抬起头。
  大家连忙拿出手机翻看。
  他们节目,又上热搜了。
  不少没看过节目的网友们,断定这是一个很水的综艺,每天都在花钱营销,简直跟住在热搜上似的。然而,当看见这一回的节目关联词,大多数吃瓜群众,都忍不住点进词条。
  在节目第一期的末尾,居然出现了一个古早女神。
  曾经的林一曼,两岸三地无人不知,多部电影拿了国内外极有含金量的重大奖项。即便到了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提起大红大紫过的女明星,她的名号仍旧是响当当。
  谁都没想过,林一曼会来。
  她的曾经,仿佛一个传奇,而传奇之所以被人们津津乐道,也是因为这一份神秘感。在车上那一幕,镜头停留的时间不长,天色又黑,大家看不清林一曼现在的状态如何,但不管怎么样,她出现了,这对于曾经的粉丝们而言,就是天大的事。
  嘲讽节目组疯狂营销的网友们,不嘲了。
  大家都等着节目官博放出更多有关于林一曼的物料,可整个节目组又哪里真能联系到她。戚导负责去找明泽的经纪人打听,但对方对此也是一无所知,只喃喃,说是不是大家认错了人?
  这个热搜,成了一个谜团。
  而林一曼的出现,于全网而言,只是惊鸿一瞥,引发轰动,仍旧是传奇。
  -
  霍家这台商务车,平日里载的通常是一老一少两位霍先生在生意上的伙伴,还从没试过一大家子人一同坐在里头。
  车厢里鸦雀无声,司机握着方向盘,悄悄抬眼瞄一眼车内后视镜里的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刚才孩子们上车时,霍松柏与林一曼稍稍调整位置,夫妻俩同时坐到了第三排,明泽也跟着他们一起坐到后面去。
  第二排的位置,空间更加宽敞,倪知甜坐好,边上是霍明放。
  商务车行驶在山路上,很稳,三个小时的车程,确实比搭大巴车回家的舒适感更强。
  霍松柏与林一曼如坐针毡,好几次欲言又止。
  霍明放平常在家时话就不多,这会儿也不出声,拿出笔记本电脑,低头处理公务。
  倪知甜淡定得跟什么似的,舒舒服服地坐好,很能适应这一刻的气氛。
  在这安静的氛围中,她想,如果是上辈子的自己,肯定是不知所措,试图找些话题的。但这辈子不同,死过一次的人,不愿意再去讨好,她只管自己安安逸逸,尴尬是留给别人的。
  明泽昨晚没有睡好。吃完烧烤回房洗漱好,已经是凌晨一点,本来打算倒头就睡,没想到他大哥的酒量居然差到离谱,两杯啤酒下肚,哼哼唧唧许久,让他帮忙找解酒药。但筑梦小屋哪来这玩意儿,明泽没找着,也懒得花钱找跑腿送,倒了一杯水,骗他里头掺了急救药。喝多了的霍明放是个话痨,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地说,折腾了一宿,最后明泽顶着黑眼圈,往他额头上砸了一块热毛巾,威吓他以后不许再沾酒。等到这人终于消停下来,明泽才躺下睡觉,但眼睛都才合上两三个小时,就又被揪起来录节目去。
  到底年轻,身体素质也好,白天忙着完成任务时并不吃力,但现在懒洋洋一靠,困意来袭。
  明泽闭眼,打算小睡一会儿。
  只是他刚闭上眼没多久,胳膊肘就被顶了一下。
  睁开眼,是他父亲霍松柏并不太和气的脸。
  很显然,霍松柏是让他说几句话,活络气氛。
  明泽:……
  是只有他爹不心疼儿子,还是当爹的都不心疼儿子?
  明泽不想搭理霍松柏,但边上林一曼同样是期待的。
  无奈之下,他只好没话找话:“知甜,接下来要忙什么?”
  倪知甜的语气很自然:“出席网剧杀青宴,再去参加试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