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之后,剑圣隐居之地。
今天,在那死寂的荒地上,在那怒号的风声中,竞尔像是送来了一些令人出乎意外的声音,打戳了恼人的落翼。
声音,恍如一群脱缰野马在奔腾跃动。
不!不应说“恍如”!应该说——“真的?!”
真的有一样野马,不知因何缘故,正向这间石屋直冲过来!
这群野马,少说也有七十多头,尽皆神态疯狂,似是受药物驱控,身不由己,但见它们来势汹汹,势必把那间小屋撞个四分五裂,屋内的他更难免要殒命于铁蹄之下。
到底是谁驱控这群疯马冲向小屋?策马者的目的又是什么?
屋内的他又是谁?
无论策马者的目的是什么,屋内的他居然未有夺门而出,相反,竟还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句话:“唉,想不到,尽管我躲在这个已被世人遗忘的角落,却依旧无法令世人……”
“遗忘我……”
声音异常低沉,异常缓慢,慢得己不能再慢;在这个紧张欲裂的一刻,屋内人居然还是如斯气定神悦,说话缓慢,难道,他有把握不让野马撞毁整间小屋?
就在数十头野马已如奔雷般驰至小屋前五尺之时,倏地,门内传出“噗”的一声!
这声音微不可闻,而门也没有敞开,惟出奇地,那数十头冲近门前的野马,竟在瞬间给剁至支离破碎:惨嚎连天,接着“蓬”的一声,数十野马当场鲜血涂地,在紧闭的门前空地之上,赫然被马血涂上一柄长约数丈的——巨大血剑!
情况惨烈非常,血剑犹不住冒起丝丝热气,那些热气,是野马们实在死得太快,马血未及冷却所致?还是一些余气?
绝世剑气的余气?
门未开,人未现,剑未露,马却已死;到底屋内人是如何把野马们解决?以他目前如此惊世骇俗的功力,若与他昔年的劲敌——“他”再度重逢,战果又将如何?
正当血剑仍不断冒起丝丝热气之际,静寂之中嘎地复响起铁蹄之声,不远处沙尘铺天,一条汉子已策马闪电驰至小屋两丈之外,接着翻身一跃,下马!
只见来者广额深目,须髯整齐,双目精光暴射,显然亦是一流高手,但这些都全不重要,最重要是他脸上的不凡气度,他的不凡气度如同一道瞩目的皇榜,敬告天下苍生,他是——霸者!
绝世霸者!
当今之世,除了天下会的雄霸,谁还能配称绝世霸者?
不错!还有他!他正是与天下会瓜分江湖的无双城主——独孤一方!
独孤一方甫一着地,却并没冲门而进,只是在门外对屋内人朗声道:“剑气隔物而发,不破门而杀尽驱来的七十野马;大哥,想不到不见多年,你剑艺已精进如斯。”
什么?大哥?屋内人竟是一代霸主独孤一方长兄?他究竟是谁?
屋内人冷淡回应:“无论我的剑有多进步,始终没有把握可一剑刺穿‘他’的心,要来何用?”
说这句话时,屋内人的声音听来更倦,仿佛每当想起昔年的‘他’,他便倦得不想再偷生世上。
独孤一方狡猾笑道:“大哥你何必妄自菲簿?只要你答应重出江湖,无双城今日在江湖的地位又岂止如此?以你目前深不可测的功力,纵是强如雄霸,亦必须俯首称臣!”
独孤一方虽出言奉承,然而这可能也是一句真话;惟屋内人依然浑无沾沾自喜之意,他不喜、不怒、不嗔、不笑,犹如一潭无波死水,死气沉沉的道:“老夫早已弃剑埋名,不问江湖,任何人若想老夫重出江湖,除非能逼老夫走出这间屋子半步。”
要逼一个人走出一间屋子本来不难,可惜对象若是门内的他,更比登天更难。这一点,独孤一方在这些年来已尝过不下十次;这间屋子在其兄举世元匹的剑气笼罩之下,人和兽皆无法接近,即使动用沾水快箭,亦必在五丈之外折断堕地。
尽管是今日那七十多头脱缰马,也是不能例外!
独孤一方笑脸突然收剑,异常凝重的道:“大哥,但你可知道,若你再不重出江溯,无双——必亡!”
“哦?”乍闻“无双必亡”四字,屋内人的心似乎才有少许微波。
独孤一方开始解释:“当今武林,黑白两道已是再无分界;所谓什么名门正派、大寨小帮均已逐渐势微,继之而起的,只有我们无双城与天下会两大江湖势力……”
“本来,无双城若能独立茁壮,相信不出十年,必可雄踞整个武林;可是雄霸不愧是一代枭雄,他早看透无双城的发展潜力,故在五年之前,已利用当时天下会比无双城稍微领先的优势,强硬拉拢我们无双城作其盟友。”
“这段关系,名为结盟,实为合一:从此以后,无双城每在攻占一个大寨小帮之前,总不时会遭天下会捷足先登;虽然如今表面上无双城依旧与天下会瓜分江湖,实质在势力上却是他七我三,强弱逐渐悬殊,而且……”
“甚至乎,以其目前实力,要铲除无双城相信亦能办到,虽然到了最后,天下会亦会元气大伤……”
“不错!雄霸既有过人实力,要铲除无双城原可办到!只是基于智者千虑,雄霸一直按兵不动,只为怕吞并元双后自己亦会元气大伤……”
独孤一方又道:“所以,大哥!二弟不厌其烦求你重出江湖,目的就是要你坐镇无双;以你昔日剑中圣者的惊世威名,雄霸那老奸巨猾必会心存顾忌,不会妄自出手!”
说来说去,还是一句老话——“重出江湖”!
屋内人一直默默的听,竟尔木无反应,良久良久,屋内方才传出了一声长长叹息:“做人难,做名剑手更难;然而一朝得剑,弃剑更难……”
“二弟,为兄本是长子嫡孙,情理而言,无双城主之位本应由为兄接任,你可记得,当年你何以会坐上无双城主之位?”
独孤一方不虞他会提陈年旧事,不由想了想,答:“因为大哥你爱剑重剑,为了求剑一生,你宁顾不当城主,禅让于我,好让自己更能专注于剑……”
屋内人道:“这就是了。老夫爱剑若此,当年既可为剑弃城,可知剑,对老夫何等重要?剑本来如同老夫生命,惟亦给老夫于多年前弃如草芥……”
是的,独孤一古霄白,因为他知道其兄真的曾经弃剑。那柄剑,犹插在无双城某个隐秘之地,成为无双城的——镇城之宝!
屋内人复又续道:“既然老夫连剑也可弃,世上又有什么值得老夫珍惜?二弟,你可不会天真认为,无双城比我的剑更重要的吧?”
真是一语中的!他的意思,就是他一贯的宗旨——绝不为任何事或任何人重出江湖!
“但……大哥,难道无双城在你眼前灭亡,你亦真的忍心见死不救?”
屋内人漠然的道:“芸芸众生,总归尘土;郁郁黄花,无非虚幻;所谓名利权力,到头来尽皆枉然;纵使是‘剑’这种较为接近永恒之物,最终也是一场虚空……”
“二弟,恕为兄无法相帮,请回。”
居然还说起佛偈来呢!独孤一方闻言不禁满脸失望之色,道:“直至如今我方才明白,你比你的剑,更像一把剑!”
“哦?”“因为你比你的剑更冷!更绝!更无情!”
对于一个绝代剑客来说,这真不知是一句赞美,抑是一句贬词?
然而无论如何,独孤一方已然翻身上马,悻悻然的道:“大哥,今日一会,也许已是你我最后一会;从今以后,纵使无双城倾在天下会手上,一方亦绝不再向你乞求!”
说罢刚想策马前奔,岂料此时屋内蓦然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二弟,你放心。无双城绝不会倾于天下会之手。”
独孤一方闻言回首,问:“哦?难道大哥你已回心转意,决定重出江湖?”
屋内人苦笑一声,答:“绝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就是若然无双城真的陷于绝路险境,届时候,必会有一个神秘异人出现,令无双城不致倾于任何人的手上,”
独孤一方冷笑:“大哥,你这是安抚的吧?我在无双城活了半生,怎会不知道这个秘密?”
屋内人道:“我何须骗你?这是爷爷在临终前告诉我一个人的秘密……”
独孤一方道:“好!那你如今告诉我,到底这个神秘异人是谁?又有何方法可保无双?”
屋内人一字一字的答:“那人,有一个与我极为接近的称号,唤作——武圣!”
“武圣?”独孤一方极度诧异,因为“武圣”二字,他曾经略有所闻:于民间所流传的神纸中,不是正有“武圣关公”或“关圣帝君”这个人物?
但,关公是三国时代的英雄豪杰,至今已历经难以算清的朝代沧桑,如今其兄所提及的武圣,不会是关公吧?况且武圣这两个字,独孤一方亦在某个地方见过……
独孤一方难以置信反问:“嘿!那这个所谓武圣,难道真的是关公不成?他到底有何能耐,能在危急时力保无双不曾倾于人手?”
屋内人凝重的答:“为兄也不敢确定这个武圣是关公抑是另有其人;据爷爷所言,‘武圣’将会是无双城的最后救星,因为只有他,方才懂得使用一式曾经在历史上出现的无敌绝招——”
“倾!城!之!恋!”
“倾城之恋”四字一出,独孤一方一张霸气纵横的脸霍地流露空前的震惊!只因为他也曾听闻“倾城之恋”这一式举世无匹的绝招!
据说,这一招曾经在千多年前昙花一现;相信亦是由古至今、神州千秋万世惟一最强悍霸道的无敌奇招!此招一出足可力拔山河,石破天惊,倾国倾城;然而究竟这招是剑招?刀招?拳招?掌招?抑或是其他功夫的招数?甚至乎出于何门何派?尽皆无从稽考!全因为——当年曾亲眼目睹此招恐怖威力的所有人,不是当场死在此招之下,便是早已老死于岁月之中……
而在无法查明的真相背后,这一式惊天动地奇招,亦如中国无数奇门绝学一样,奇迹般失传。
“倾城……之恋?”独孤一方难掩动容之色,问:“人间真的有此无敌绝招?”
“嗯。”屋内人微应,“爷爷不会在临终前骗我。”
说得也是!那个祖父还会在死前向孙儿诓骗?
独孤一方的呼吸己愈是急速,不由自主的脱口追问:“但,此招本已失传,为何又会给那个身份不明的神秘‘武圣’习得?”
“到底谁是——”
“武圣?”
没有回答!只因为屋内人也仅知道这些!
不过的答案,也许亦快将揭盅……
其实,在中国数不尽的历史和野史当中,只是曾经出现过一个“武圣”,也是惟一的一个,他正是三国时代的——武圣关公!
关羽,或是关云长!
相传,“武圣关公”原是三国时代汉蜀名将,饶勇善战,曾佐刘备成大业,后终为孙权设计所害。
关羽一生义薄云天,一张脸天生赤红如一腔热血,忠肝义胆昭日月,历史更称他“忠义智仁勇”俱全。
故其与刘备、张飞“桃园结义”之轶事,及其高风亮节,自古至今仍一直为无数江湖人津津乐道、尊敬,甚至被五湖四海、三山五岳、黑自两道的人马膜拜如神。
然而,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于关羽的义气方面,似乎从没有人注意他的武功……
他既被尊为“武圣”,那在三国时代的他,会否也是武林高手?他的武艺,又高至何等惊人境界?
会否,已是无敌中的无敌?
传言,武圣关公手执一柄“青尤偃月刀”;如今,那个与无双城似乎有所牵连、身份蒙上浓厚神秘色彩。还未露面的“武圣”,究竟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可会与三国时代的武圣关公一样?
抑或,更不可思义地……
他俩也许会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