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母亲离开家,没有告诉我她去了哪。甚至没有询问过我的想法,当然,我自小接受的教育让自己无法卸下责任,跟着母亲一同离开。
  但起码,我不会产生被抛弃的感觉。
  被思念催生,来势汹汹的怨恨在时间的妥协下,发酵成最初的思念。对母亲一样,对妹妹也一样。
  我想,假如妹妹平安降生,事情会变得不一样。有时只想抓住最渺茫的希望安慰自己的同时,也清晰地划分出荒谬与真实的界限,我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不让自己沉沦其中。
  年纪大了一些后,以前的事情露出了儿时不曾触及的方面。我可以轻松查到母亲的下落,也能不费什么力气查到当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父亲没有阻挠过我。如我所说,他一直很平静的,沉默着。
  但我放弃了继续探究。
  打破现状不会有什么好处,我不想伤害身边的亲人。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安于现状,让痛苦在腐烂的树根旁盘踞,滋生,代替美好的愿望生根发芽。
  这个道理,对母亲也一样。我无法知晓她的痛楚,那已经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回忆让我的心悸得到了解释,可它带来的我儿时的愿望依然活灵活现的循环播放。
  我的妹妹。
  她走出了我的幻想,变成了活生生的样子。
  和弗洛夏一模一样。
  我牵着弗洛夏的手,软软的,冰凉。一步步走出黑暗的森林。
  我没有做过哥哥,但我想要付出所有的温柔,像个真正的哥哥,或者说,我的想象中,我的样子。
  好像也不算太难,只要发挥出所有的温柔就可以。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的遵守礼仪,特别是搬出卢布廖夫后,骨子里的教养无法阻止我有些松散。
  没办法,你没有必要对那些只在夜晚的床上短暂停留一晚的姑娘太温柔,她们不适合这样的待遇。
  但她不同,即使我一遍遍的叫她的名字“弗洛夏”“弗洛夏”“弗洛夏”,来提醒自己,这个小女孩是索菲亚的侄女,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把它当做素未谋面的妹妹。
  她值得我这么做,我一时的疏忽都有可能会吓到她。
  我让自己也变得幼稚起来,果然,像个长不大男孩子比较容易让弗洛夏放下戒心,真是个机灵的小姑娘。
  我取下她发间的草叶,她同时也是个迟钝的小姑娘,如果我不帮忙,她大概很难发现。
  “至于你,我也是很辛苦地找遍了每一个地方,才想到了那儿。”
  她涨红的脸可爱极了,虽然她口中的“秘密花园”也不差,但真正让我笑得直不起腰的是她,我借此宣泄着我的欣喜。
  “好好好,弗洛夏小公主,你想怎么样都好。”这是我诚挚的心声。见到她的刹那间,心中那块被伤痛灌溉的大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营养,不经意间悄悄松动。
  失而复得的宝物,带来了我缺失已久的思念。我默默给予她只属于妹妹的宠爱,暗暗期待她的出现,能够救起在回忆里深陷无法自救的小男孩,成全他的执念。
  那是一种回复,也是一种救赎。
  第38章
  chapter 37.安德廖沙三
  不紧不慢地走上楼梯,尽管我的大脑里满是杂乱的思绪,但依然熟门熟路走入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保持着我搬出去时的样子,没有灰尘,也没有刻意收拾过的痕迹。安德烈很用心的管理这个房间,残留的令我放松的气息,床头还放着随手翻到一半的书,看上去房间的主人还住在这里一般。
  我放松地坐在软椅上。两个小时的车程,寻找弗洛夏花费几乎一整个下午的时光,现在,我有些疲惫。
  又有压制不下的兴奋。
  回想起刚才弗洛夏满脸的惊讶,我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主啊,这可真是漫长的一天。我现在要去休息了,今天可太累了。弗洛夏,明天要早早起床,我在餐厅等你。如果你太晚起床,我可是会做那个去叫你起床的人。”
  根本是临时想到的一句话,我需要时间和她相处。她听到我的话时表现得吃惊极了,看向索菲亚的眼神里都没都带上了求救的意味。
  我不担心谎言会被戳破,索菲亚会给弗洛夏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如我所说,她是一个优秀的马尔金夫人,我们之间不需要有默契,索菲亚明白她该怎么做。
  我没有想到的是,索菲亚和弗洛夏的感情比我所知道的要亲密很多。以前听说过弗洛夏的母亲莉莉娅与索菲亚的关系并不融洽,照理说,她去中国接回这个孩子本就说不通,怎么会这么紧张弗洛夏。
  我无所谓地摇摇头,人类的情感可不像弗洛夏的情绪那么好猜。
  我勾起嘴角,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抚摸着被相框粗暴地挤压得皱皱巴巴的照片。
  “噗呲~”难以平息的喜悦冲击,我笑出了声。
  第二天一早,我坐在桌边,难得和父亲一起用餐。我饶有兴趣的盯着盘子里的鱼肉,用叉子顺着纹理滑动。我没有什么食欲,将注意力放在早餐上就能忽略平和的安静。
  我本来已经习惯于餐桌上的气氛,现在看来,人是有惰性的,待在舒服的环境里,时间久了,在束缚之下形成的规则会被身体渐渐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