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恣意张扬的小女儿，现在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她的眼睛红红的，迎上了她的目光。随后，赵壹笙在帕特里夏近乎诧异的眼神中，将自己胳膊上的留置针生生地拔了出来。
血顿时流了出来。
康鹏哪想到小女儿这样做，他连忙起身，从女儿的床边小盆里面找到了纱布，也不管应该怎么用，直接按在了赵壹笙的胳膊上。
赵壹笙就这样冷冷地看着爸爸慌张的举动，看着自己已经流下的血。
过了一会，听到这里的骚动声，有医护跑了过来。刚要走进病房，就迎上了赵壹笙抬眸的眼神，过分锐利冷冽的眼神直直地落在为首的苏青身上。
苏青再怎么不清楚眼前人的身份，这些天也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点。她的脚步止住，立在原地。
微微推开面前的爸爸，赵壹笙强撑着站起身，她走到苏青的面前，目光在她的身上扫视着，眉头也微微皱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是静安桥医院的医生，对吗？”赵壹笙一脸是根本压制不住的戾气，然而说话的语气却也还好，“我好像在静安桥医院看见过你。”
苏青点了点头，回答：“是的，你的急救手术是我做的。”
赵壹笙点了点头，又问：“那，这是哪里？”
“卫新智慧医疗中心。”
“我姐姐呢？”赵壹笙看着苏青，再次问。
哪怕是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最近网上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的，苏青也知道了一些。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赵壹笙身侧的帕特里夏身上，看到对方的眼神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妈妈，你说过，我姐在医院的。她在哪？”见从旁人那问不出来，赵壹笙直接将矛头直指帕特里夏，“告诉我，我姐在哪？”
帕特里夏不语。
看到母亲这个反应，赵壹笙压下眼眸，神情很是明显的风雨欲来。
康鹏虽是心痛赵壹笙，但对她如此反应还是心生不满。他拧着眉头，沉声警告：“阿笙，注意你的言辞！”
言辞？
赵壹笙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她嘴角带上了近乎诡异的笑容，心头的暴躁戾气彻底压制不住，她紧捏拳头，死死盯着帕特里夏，又一次询问：“妈妈，我姐呢？康壹竽呢！”
帕特里夏咬了咬下唇，声音沙哑，道：“阿笙……”
现在的赵壹笙，再也不是她记忆中的女儿了。她就这样站在原地，明明看起来很是虚弱的样子，可整个人却透露出了一种冰冷、僵硬、无法接近的感觉。
“你骗我？”
“阿笙，你怎么和妈妈说话呢？！”康鹏不愿女儿这样对妻子，他走到帕特里夏身前，高大的身影几乎要将瘦弱的赵壹笙笼罩，“阿竽……阿竽的事情，你配合警.方，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配合？怎么配合？”赵壹笙没有太大的反应，她的头微微地扬起，抬眸看着爸爸。
眼瞅着赵壹笙的浑身突然被披上了一层冷酷的煞气，康鹏愣了愣，随后还是选择据实相告，希望她能够早点认清现实。
“刚才说过了，阿竽的尸体已经解剖。”
再次听到这句话，赵壹笙一瞬间眼睛就红了起来，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胸口忽然憋闷了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呼吸不上来了一样。
看到赵壹笙这样的反应，康鹏犹觉得不够，继续补充：“下个礼拜，阿竽就要下葬了。阿笙，你要懂点事，不要耽误姐姐的日子。”
“下葬？解剖？”赵壹笙的左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胸口，她真的快要呼吸不上来了，可她的眼睛却一点都没有移开，对着父亲重复地询问。
帕特里夏看着小女儿这样的反应，心疼得几乎麻木了，可她也清楚，眼下无法再欺骗阿笙了。
“阿笙，你姐姐已经去了，你……”
康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赵壹笙忽然佝偻弯下了背，而随着她的动作，夫妻俩顿时僵住。
她面前的地面上，滴落了许多的血。
第198章 不能没有姐姐7.0
196.
有人说, 至亲的离开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1]。
赵壹笙无法理解这句话。
她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成为了一个足够称之为优秀的人, 她当然知道人有生老病死, 也明白旦夕祸福就在一夕之间。
作为一个并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知道是一回事, 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让她坦然地接受康壹竽的离开, 她做不到。
手机在静安桥医院遗失，以卓舒清那样妥帖的个性, 不可能想不到给她重新准备一个手机，然而此刻，赵壹笙翻遍了病房内, 她也没有找到任何电子产品。
很明显，卓舒清并不想让她联系外界。
瘫坐在地上，感受着病房内完全不同于外面的温度, 赵壹笙脸上的笑容很是惨淡。她的头发早已经变得乱糟糟的, 脸色也不复过往的昳丽, 细长的腿伸在地上, 她双手向后, 呆呆地看着外面灰黢黢的天空。
邺城的初春说是春天也不是, 温度冻得要死，天空永远雾蒙蒙的，空气中还会漂浮着难闻的气味。街边的树木今年也没有发芽，只有光秃秃的树干, 中间或许还掺杂着已经枯死的枝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