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附和:“是了!我旁边是贺老五,嘴里全是腌臜话,说什么女人就是卖的......”
  “对对对。哎我可没说......”
  “花魁那般好看,那劳什子公子哪里配得上?”
  “你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人家是淮郡褚家,四姓之一呢!我听说啊,褚家这代就得了一个儿子,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偌大家业,以后都是人家继承!花魁这名号说的好听,不就还是一贱籍?给人家做妾都不配!”
  “嘘!噤声!你也想被提出去啊?”
  “可不敢......说起来这是哪位仙人啊?”
  “哎你们看见没?先前花魁说自己已经嫁人了!好像梳的真是妇人发髻哎?”
  “真假?嫁谁啊?莫不就是这仙人?”
  “哈哈哈哈六哥你该买点鱼眼睛吃了!天人分明是女子!”
  ......
  暄日当空,微风拂面。
  丛绻怔在原地,看着女子云淡风轻、却雷霆之势完成一切,朝她走来。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见沈缜出手。
  也在这瞬间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世间的云泥之别。
  “绻绻,”天上的云温声问她,“可有伤到?”
  丛绻摇头,听见自己用泪音唤道:“阿缜。”
  云牵住她还在颤抖的手,语气很轻,像在哄她,“别怕。”
  丛绻说:“妾不怕。”
  这不是怕,是渴望。
  帷帽下的女人眼里深潭翻涌,她从来没有如此明确地感受到自己那已经快遏制不住将溢出来的渴望。
  她想抬掌间翻云覆雨,想站到此世之巅,想命运在内的一切都由自己主宰,想......
  女人翻滚的眼波包裹住身旁长身玉立的人,野望在心底滋长,却不期然撞上那人轻纱后的视线。
  那人捏了捏她的手像是安抚。
  旁边,秦枫检查完躺在地上的随从,过来回复:“大人,都没有伤及心脉,想来那些武者留手了。”
  丛绻看到沈缜颔首,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突兀,她手中拐杖一点,杖底瞬间射出了道金色图案筑成的锁链,顷刻之间,金链凌空裹住对面神色惊恐的男人,一瞬摔到她们面前。
  她要...废了他么?!
  念头升起的一刻,丛绻不可置信又觉得极有可能。
  如果是沈缜,不在乎什么四姓,不在乎什么褚家,不是情理之中的么?
  但是,她真的会......!
  丛绻的瞳孔微缩,漂亮的眸子里映出一把金光凝聚而成的剑。
  众目睽睽下,金色长剑对着地上的男人,肃杀之意绵延。
  那端被束缚的褐衫老者忽有预感,嘶声大喊:“獬豸楼怎会允尔这般!”
  回应他的,是长剑无一丝犹疑的刺下。
  喧嚣一瞬寂静。
  丛绻咬唇,看着红色浸透那处,看着地上的男人晕死过去,心中无波,只是很可惜见不到此时沈缜的神情。
  她只能听到女子淡淡的声音,是对秦枫:“这些人,脏了庙,扔出去。”
  这样冷淡的声音,它的主人应当是漠然的吧。
  丛绻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一点点沈缜,可随即,心又再次茫然。
  “绻绻,”让她心绪散乱的人回眸,温言,“去踏青么?”
  丛绻敛去眼底的波澜,柔声应,“好。”
  穿过人群,走过山石林间。
  祈愿寺修在山上,寺院后有小径通往一处开阔石台。
  石台是伸出一截的巨石,站在上面,风荡裙摆,帷帽的轻纱总被吹的覆面。
  两人取下帷帽,沈缜拉着丛绻席地而坐,看她问道:“绻绻今日有没有吓到?”
  丛绻失笑:“阿缜怎会如此想妾?”
  沈缜状似疑惑:“前几日是谁扑到了我怀里?”
  知她说的是修士武者夜访的那天,丛绻面色微红,嗔她一眼,回答:“那不一样。今日,妾知晓阿缜就在妾身边。”
  所以,才没有急着放出白狼。
  丛绻本就打算等,等着看沈缜的反应。那褚家郎并非聪明人,言语间只需一些技巧就能将人钓在那里。只是这些,沈缜就没必要知道了。
  女人靠到温软的怀抱里,捉住沈缜的手,玩着她的指尖,声音柔婉如水:“阿缜,妾在佛前,许了三愿。”
  沈缜揉了揉怀里人的耳廓,低目看她:“哪三愿?”
  绯红布满丛绻脸颊,她很小声道:“一愿...妾与阿缜白首偕老。阿缜,你说会么?”
  女人红霞满面,楚楚可怜,一举一动都透出小女儿家被道破心上事的娇态。她眼中水波粼粼,光芒四散,含情带怯。
  沈缜揉她发顶,笑问:“既求了神明,怎么还问我?”
  丛绻停顿片刻,抬眸轻道:“因为告诉神明是想求得庇护,告诉阿缜是想求得真心。”
  “阿缜,”她说,“你会给么?”
  沈缜带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眉目含笑:“我说过,绻绻。我是你的妻子,你做什么、要什么都可以。”
  丛绻微怔,半晌,她凑近身边人浅浅落下一吻。
  然后她将自己窝回沈缜的怀抱,继续道:“第二个愿望,阿缜,妾求佛祖,让妾的母亲早去往生。”
  “妾还没有讲过自己的身世,阿缜,你知道么,妾的母亲是夷族人,当初作为奴隶被卖到了中原,辗转进了父亲的后院。在妾很小、只是刚刚记事时,她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