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陆琢玉这个碍眼的东西,冲撞了她的宝贝儿子,她还能留他在这宅子里,真真是心善了。
“我儿什么时候好起来,你就什么时候起来。”
张氏或许心里也清楚,陆英杰的病跟陆琢玉没关系,只是她急需一个发泄口。
陆琢玉安静地跪在那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苏宁璎蹲在他身边,看着他满脸的汗,嘴唇都因为虚弱,所以变成了浅色的白,像是随时要晕倒。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苏宁璎小声道歉。
少年动了动眼皮,随后又慢吞吞地垂下。
陆琢玉跪的地方有棵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叶子巨大,不过距离他跪的方向还差那么一点。
苏宁璎站在那里,伸手掐着那叶子往下压。
叶子的影子落下,正好挡住陆琢玉头顶的烈日。
因为怕张氏看到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在张氏将目光投过来的时候,苏宁璎就让叶子恢复原位,等张氏走了,再把叶子往下压,给陆琢玉遮阳。
有了叶子的遮挡,陆琢玉的脸色明显没有那么难看了。
从下午跪到晚上,院子里铺的都是硬砖,这膝盖怕是都要跪废了。
幸好,张氏虽然恨急了陆琢玉,但也怕闹出人命,便让他回去了,明天再接着过来跪。
陆琢玉踉踉跄跄回到院子,他忍着疼痛,将自己清洗干净,膝盖已经红肿不堪,肿得馒头大小,只是因为太累了,所以他懒得处理,歪头就倒在了床上。
下一刻,少年猛地一下起身,低头盯着枕头。
白色的软枕用了一些年数了,虽然有些旧,但被洗的很干净。
陆琢玉伸手,揭开枕头,看到下面藏着的一颗灵石。
苏宁璎尽力了,挖了三天,还是只有第一次不小心挖到的那一颗。
少年盯着那一颗灵石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来,握在掌心。
灵石里面的灵气在体内周转,少年还没有根基,可心里关于修真的心法已经烂熟,因此,只一会儿的时间,因为疼痛,所以产生的不适在转瞬之间便消散了。
伤口不再流血,膝盖处的肿胀也消下去了一半。
苏宁璎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少年抱着被子入睡。
她推开门出去,在墙根底下乱转,继续连夜挖灵石。这次运气不错,空挖了三天,终于在凌晨时间,苏宁璎挖到了一颗灵石,还是一颗中品灵石。
苏宁璎擦了擦自己满是污泥的脸,站起来,感觉到一股头晕目眩。
她伸手扶住墙壁,缓了缓,看着打开屋门,往屋外走的陆琢玉,呢喃了一句,“当妈妈真辛苦。”
莫名其妙的,苏宁璎开始理解养崽心理。
走出一段路的少年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前走。
陆琢玉又跪到了院子里,他跪在昨天的位置上,苏宁璎照旧用大叶子给他挡太阳。
陆英杰吃了几日的药,明显好转。
他听说自己生病是因为陆琢玉,所以趁着张氏不在,就跑到了陆琢玉面前。
苏宁璎以为陆英杰又要作妖,没想到他居然端了一碗张氏给他做的冰过来给陆琢玉。
夏日的天,空调西瓜网络是标配,再搭配上那么一碗冰激凌,别提多快乐了。
古代的冰激凌虽然没有现代的好吃(没有那么多添加剂),但食材新鲜,小小一碗冰,也不是普通人家吃得起的。
苏宁璎疑惑,这陆英杰难不成是病了一场之后转性了?
“来,给你吃冰。”
陆琢玉跪在那里,没动。
在苏宁璎的观察下,陆琢玉作为一个情绪稳定的人,脸上素来不见表情变化,可现在,他很明显皱眉了,表现出了难得的抗拒。
他在抗拒什么?
陆琢玉看着陆英杰手里的冰碗,上面铺叠着鲜果,散发着盈盈冷气,这对于一个跪在烈日下的少年来说,看起来非常的诱人。
苏宁璎记得,陆琢玉从来不吃别人给的东西。
就算是在这幻境之中,他也保持着这样的习惯。
因此,她以为陆琢玉不会接陆英杰手里的冰碗,可没想到,他伸手了。
“谢谢弟弟。”
少年的手背上还带着刚刚愈合的疤痕,他很瘦,冷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变的跟白玉一样无暇。
陆琢玉的嘴对准冰碗,直接沿着碗边吃了一口,正要吃第二口的时候,张氏来了,看到陆英杰把这么好的冰碗给陆琢玉吃,当下就发火了。
一边让陆琢玉滚,一边骂陆英杰糟蹋好东西。
陆琢玉起身,出了院子,苏宁璎发现他的脚步不太稳。
难道是跪久了,膝盖又不舒服了?
可刚出院子没多久,陆琢玉就开始吐血。
什么情况!
苏宁璎被吓住了,她也顾不得了,直接上去就把即将仰面栽倒的陆琢玉给扶住了。
幸好,这条路上现在没什么人。
也幸好,现在陆琢玉是竹竿子一样瘦的小少年,不然她还真扶不住。
陆琢玉稳住身体,然后擦了一下嘴上的血,缓慢站直身体,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那碗冰肯定有问题!
苏宁璎跟着陆琢玉回到院子里,看到他蹲在地上拔草,虽然都吐血了,但还是把草药都洗干净了,然后才往嘴里放。
苦涩的药草入喉,带着反胃的恶心。
陆琢玉又呕出一口血来。
吐完,他漱了一下口,又继续嚼草药。
少年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淡漠。
在苏宁璎眼里的陆琢玉是能面无表情地割断别人的手腕经脉,能微笑着挖人内丹的大魔头。
她看到了他虚伪狡诈的一面,却不知道造成这些虚伪狡诈的源头是什么。
陆琢玉现在所经历的这些事,放在别人身上,一定会长歪,可他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阳光开朗大男孩,救苦救难活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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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陆琢玉时不时的还要干呕,吐出来的水里带着血丝。
一天了,就喝了点水。
苏宁璎趁着他不注意,把那颗中品灵石塞下了他枕头下面。
吸收一下灵石里面的灵气,应该对他的身体能有点帮助吧?
陆琢玉吐完,起身收拾完自己,坐回床榻上后,看到了枕头下面露出一半的灵石。
他神色微顿,然后将枕头往下压,盖着就闭上了眼。
没看到?
不会吧?这么明显。
苏宁璎蹲在床头,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去抠枕头下面的灵石。
陆琢玉偏了偏头,把她的手压住了。
苏宁璎抽了抽,没抽开。
什么脑袋啊,这么重!算了,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苏宁璎蹲着抽,弯着抽,站起来抽,陆琢玉翻了个身,她的手终于出来了。
啊,压红了。
苏宁璎伸手想弹陆琢玉一个脑瓜崩,可在看到少年那张苍白的面容时,还是忍住了。
她回到软榻上休息,睡到一半,心里不安,过去探了探陆琢玉的鼻息。
还活着。
安心之后,苏宁璎又回到软榻上睡觉。
过了十分钟,她又过去了。
依旧活着。
又过了十分钟,苏宁璎又过去了。
少年呼吸平稳,虽然看起来有些虚弱,但好像缓过来了。
来来回回的好累啊。
苏宁璎趴在陆琢玉床头,双膝跪在地上,额头抵着胳膊,闭上了眼。
夏日热风习习,轻薄的床帐子轻轻舞动,罩到苏宁璎身上。
陆琢玉睁开眼,看到床帐笼出一个空荡荡的纤细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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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宁璎一觉睡醒,胳膊腿都僵了。
她像老太太复健一样慢吞吞爬起来,动了动胳膊腿,然后看一眼陆琢玉,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活着。
昨天那碗冰里面应该加了什么东西,比如,毒药之类的。
幸好陆琢玉只吃了一口。
这就是陆琢玉从来不吃别人给的东西的原因吗?
苏宁璎曾经看过一个关于狗狗的纪录片,里面有只小狗,因为小时候常年佩戴止吠器,所以在成年之后,即使取下了脖子上的止吠器,它依旧无法控制自己在听到声音时产生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