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的实在是太大了。
视野之中只余一片苍茫的白,鹅毛大雪打着旋儿地落在他的身上, 顷刻间就将他身上的衣服打透,刺骨寒风直往他关节里钻。
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封路什么都看不清楚, 余昭里踉踉跄跄地在雪中走着,积雪甚至没过了他的小腿。
他拉了拉头上的兜帽, 试图以其遮挡一下寒风,但这件薄衣一点御寒的作用都没有, 这番动作全图一个心理安慰。
他没走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侧头望向身子右侧的某个方向,神情专注地似乎在聆听着什么。
“……救……救……别……”。
是有人在哭。
余昭里猛地转过了身,朝着那个方向小跑了过去。
长靴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大风将雪花吹进了他的眼睛,余昭里什么都看不清楚,索性闭上了眼舍弃了视力仅凭着听觉行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终于在声音消失前到达了事发地,停下脚步的一瞬间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了。
被凉风一吹便更冷了。
“有人吗?”余昭里喊了起来。
声音清亮极具穿透性,奈何呼啸的风声实在是太大了,余昭里甚至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太清楚。
他接连喊了好几声,终于听到一声细弱的回应。
他猛地弹了起来,连连向后退去了好几步,俯身将面前的积雪刨走大半——原来这竟是一处被大雪压塌了的房子!!
有人被埋在了房子下!
余昭里脑子一片空白,这种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左右看看,抬手将他宝贵的要命的琴放到了一旁,几步跑到声音传来的那片区域挖了起来。
“你坚持一下!再等等、等等,马上就没事了!”
余昭里大声喊着。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积雪的厚度可想而知,好在现在的雪还没被彻底冻实冻硬,挖起来也没有想象中困难。雪下的呼救声越来越微弱,余昭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睫毛上都凝上了一层薄霜。
这只是外域中的一处毫不起眼的小村落,他所在的位置应当是村落中的边缘地区,平时若是无事鲜少会有人过来,独居在此的老人也因此遭了这一难。
房子是最简单的木质结构,破破烂烂丝毫抵御不了风雪,余昭里手臂用力将一截大梁抬起甩到一旁,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忽地听到身后有脚步匆匆传来。
“哎呦天,这是怎么回事?”
余昭里回头,勉强在模糊的大雪中辨认出几个人影。
“雪将房子压塌了,有人被埋在下面。”他直接道。
几人大惊,其中一人立刻推了身边人一把:“你脚程快,快回村里喊人!”
话音未落,被推的人已经跑了出去,余下几人也到了余昭里的身边,快手快脚地同他一起清理起来。
有了村里人的帮忙,救援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被埋在房子下面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平日在这里独居,雪是半夜开始下的,等村民们纷纷被冻醒时大雪已经积起厚厚一层了。村民忙着抱柴生火取暖清路,大伙忙完各自的事在村里集合统计受灾人家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村口还有这么一家老夫妻。
多亏余昭里先人一步赶了过来,他已经清理出了不少东西,很快便有更多的壮年汉子跑到这里,在众人的努力之下终于将两位老人救出险境。
直到这时余昭里才终于松了口气,卸了全身的力气猛地跌坐在雪里,四周因着他的动作激起大片纷扬雪花。有人被他吓了一跳,伸出一手想要拉他起来,余昭里却使不上半点力气,只能坐在地上冲人摇了摇头。
他实在是太累了。
于是那人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径自到一旁帮忙干活了,余昭里气还没喘匀又俯身在周围找了起来——他明明将自己的琴放到了这里啊?!
他的手在刚刚挖掘老人时就已经冻的一片青紫,可余昭里却恍然不觉,手在雪地里划过时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继而满地的白雪上骤然绽开了道鲜红的痕迹。
是积雪下面藏着的一块尖锐石块,在他摸索琴的时候划伤了他。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疼痛,但余昭里却看都没看一眼,仍旧顽固地寻找着,倒是一旁的村民余光扫到吓了一跳,又急急忙忙叫了几个人帮着找了起来。
仅在他挖掘老人的这一会儿功夫里,他那不离身的琴就已经被覆盖在重重积雪下了。
好在余昭里终于找到了它。
村民要安置两位受伤的老人,自然也不会忘记余昭里这个“恩人”,他被一同请到了村长的院子,面前被端上了杯还冒着氤氲热气的白水。
这种村落是喝不起茶的,这样的极端天气下炭火也格外珍贵,能喝上一口热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余昭里朝村长道了声谢。
村长夫人心疼地看着他的手,起身到里屋里找了只瓷瓶出来,“你叔前几天还说今年天气有点怪,家里的药膏还没备下,让我有空多准备些放着。左右前几天我没事做,抽了个下午在家熬了一大堆,没想到今儿就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