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渔眼皮一跳:“雨怎么了?”
余阿爹没有回他,他缄默不语沉默良久,在余渔等的不耐终终于准备出声催他时才轻轻开口。
“气候突变天气异常,奉安府下了数日暴雨冲刷淹没了不少良田村落,也有不少百姓无家可归成了流民。”
“消息已经上报给了朝廷,听说朝廷派了官老爷下来赈灾放粮清点流民安抚百姓,余庆认识的人里有一个商贾颇有些人脉手段,他能帮你重新落个奉安府的户籍。”
“奉安府距永安镇有着段距离,只要你不回到这里、只要你平时小心谨慎一些……当是不会被燕家的人发现的!”
“小渔、小渔!算阿爹求你了,这都是阿爹亲耳听到的怎会有假!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是我的命啊,你要是出了事情、你要是出事阿爹也只能一同去死了!”
余阿爹一把年纪却老泪纵横,看的余渔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将余阿爹扶了起来:“我知道了爹爹,你给我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余阿爹抹着眼泪:“我不在乎燕家的泼天富贵,我只想看你好好活着过完一生。”
余渔只能先将他安抚下来,他隐隐约约地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方面是燕家从未展现出丝毫这方面的倾向,另一方面或许也是这一切都和余庆有关。
他打心眼里地觉得余庆这人不可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能让余渔的戒备心理提升至最高点,余渔含含混混地应了余阿爹的请求,话音一转又反问回去:“那个燕府的小厮长什么样子?您还有印象吗?”
余阿爹直摇头:“不清楚,我没看到他的正脸,他出门后我在后面远远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是个身形格外高大的汉子,背影也很结实壮硕。”
“身形高大?”不怪余渔多想,整个永安镇上只要提到这四个字十个里有九个人都会想到燕一的头上,那一个还是压根不认识燕一或没听说过他的,燕一这只机器虫的身高放在整个连朝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了,醒目惹眼的人尽皆知。
“可没法和燕一比较,”余阿爹连连摆手,“那小厮至多只到了燕一的胸口位置,什么人能和燕一比身高啊?不过燕一倒是要比他瘦弱上一些。”
余阿爹也是见过燕一的,他摆摊首日燕眠初专门让燕一过去帮着忙活了一天,余阿爹对他的印象极好——手脚麻利做事踏实,就是有些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倒也不是什么大的毛病,他活了这么多年见到的性格多了去了。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特征吗?”余渔在心里回忆着燕家的一众人等,在他彻底接管燕家的产业以后小金这个代管事专门抽了一日让府内的所有杂役到余渔面前让他认认脸,府里随着燕家车队走了不少人,余下的这些他基本都看了个面熟。
“嗯……”,余阿爹绞尽脑汁地思索着,“那人说话很凶很蛮横,听着像是个威胁惯了人的,声音很哑,你记不记得我们村里那个哑巴老头?早年喉咙受过伤后来说话都不太方便的那个?”
余渔点头。
还在渔村里时余家没少和那老头接触,余渔有时会去他家借些补网的东西,余阿爹只提了几句余渔脑中就有了个大概印象,但他不记得燕府有这样的一个杂役存在。
再往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余阿爹尽可能地将自己能回忆起的信息都告诉了余渔,临走还不忘提醒他一定要尽快给他回了消息,眼看着日头渐落天色渐晚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和余渔告了别——若非现实实在不允许,他甚至想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将余渔直接塞进袖子一并带走了。
余渔站在他的身后,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
一个到燕一胸口位置的小厮……余渔抬腿就要往回走,刚一动弹险些直接栽倒下去,为了防止被余阿爹看出端倪他一直强撑着维持自己的表情,父子连心,看余阿爹的样子应当也是隐约察觉到什么不对了,不过余渔一直有意无意地引着他往别的事情上说,余阿爹又满脑子都是余渔的安危,那点刚刚萌生的思绪这才被他屡屡打岔赶了回去。
“太可笑了。”余渔捂着胸口自言自语,也不知是在嘲笑什么。
他在原处坐了许久才终于缓过神来,一步一步动作极慢地朝着小轿的位置赶去,在前院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想必陆郎中早已为燕眠初诊断完毕了,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他的情况有没有好转上一些。
要是平时余渔一定紧赶慢赶地朝着小院的方向赶,但他现在却在原地拖延许久,像是有什么不愿接受的不敢面对的审判在等候着他一般。
害怕听到一些不想听到的消息。
畏惧一具冰冰凉凉的尸体。
余渔伸手按着自己的手臂,透过外衫布料能清楚感受到下面缠绕着的东西,一层缠着一层将他的手臂紧紧裹住,在逐渐升高的天气里闷的极不舒服。
小金已经在院前候着了,余渔朝他点了点头:“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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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叔叔,见到小渔了吗?”余阿爹刚出燕府的大门,斜刺里一个人影便小跑了过来,他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询问出口,但这地方距离燕府太近了余庆甚至能感觉到门房的视线正落在他的身上呢,只能目光深邃地朝着燕府的厚重大门看了一眼,继而随着余阿爹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