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做徐头的男人突然抬头:“余庆他爹娘不是也跟着过来了吗?儿子成亲这么大的事儿, 怎么没见他爹娘帮着看看?”
徐头倒没多想,他是这伙人中和余庆接触的最少的那个,还以为是自己回工坊的次数太少没有遇到,却见张哥吴弟彼此对视了眼:“是啊,说起来……明明都认识这么久了, 连我也只见过他父母一面。”
他们都是镇上工坊的人,学的都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手艺,世世代代都居住在永安镇上,彼此的爹娘爷奶都熟悉的很。
工坊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像余庆这种外来的实在是少数, 他能这么迅速地混进工队和大家称兄道弟,一方面是手上的活做的是真的漂亮,另一方面也是聪明嘴甜善于结交关系。
张哥摇了摇头, 抬手拍了徐头一巴掌:“行了,莫在背后议论他人, 听说他们在林村起了草房安了家,许是刚搬过来不久还没安定下来, 他都那么大个人了用得上你们一个个替他操心?哥哥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抱上仨了。”
众人大笑。
只是徐头却仍不想略过这个话题,他拿着筷子夹了块肉,状似无意地嘟囔了句:“我昨儿还在镇外看见他了呢,身边跟着好几个看着就极不好惹的汉子,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些什么,一行人并排朝着山里去了。”
见有人看了过来,他的语气中不禁夹杂了些委屈:“我还是头一回看见他和人那么亲密,有说有笑的仿佛对面人是他亲生兄弟一样,简直快要点头哈腰地捧着人家了。我在后面连着叫了他好几声,许是离得太远没有听到,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回头。”
见着人是真叫了人是假,徐头看见他纯属意外。余庆就算再怎么招人喜欢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所有人都发自肺腑的把他当成兄弟,姓徐的这位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凭什么余庆一个外地来的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张哥的信任混进他们中间?凭什么工坊里的兄弟们都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样全心全意地为他着想?张哥先是让余庆在工坊里住下,后来得知他要成亲的消息又私下给他介绍了不少接活的渠道,余庆这么快就能攒到银子在镇上买房说不定都有张哥他们私下里的接济!
张哥闻言放下了筷子,“什么意思?”
徐头看他:“也可能是我想多了,说不定是他同村一起过来的人呢,我就是觉得……余庆性格这么好,干活也这样麻利迅速,接了那么多活都能快速弄完,在外面指不定有多少朋友吧。”
——明明谁都知道余庆他们村里来的人中没几个和余庆年岁相近的,这点在燕家放出消息要娶余家哥儿时镇上人就打听过了。
张哥这人最是仗义豪爽,之所以屡次出手帮助余庆很大原因是看他在异乡打拼谁也不认识觉得他非常不易,要是让他知道余庆其实欺骗了他利用他的善意在他这里攫取好处骗取钱财……张哥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更重要的是,张哥给他让了不少活,余庆自己做当然没有问题,但他若将这些活分给其他人——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余庆这辈子也别想在镇上混了。
他看了看张哥的表情。
张哥有没有听进心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脑子里已经有个模糊的印象了,留了印象就好,他早晚能拆穿那虚伪的家伙将他赶出工队。
镇上总共就那么些活,张哥给余庆介绍的都是靠他自己的关系揽过来的和工队无关,但如果没有余庆……那些活里说不定就有上那么几件能落到他们的头上呢。
徐工心里想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你说的也有道理,改日等他回来我去找他聊聊。”
“这小子整日见不着人,我们都连着几日没有见过他了,最近更是连工坊都不回来住了,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现在想见他一面可真不容易啊。”男人笑道。
徐头给角落里的一个男人使了个眼色,对方见状便插了一嘴:“真想找的话还不简单?这小子整日蹲在余家那个老夫郎的摊子旁边,白日里在那转上两圈十有八九能看到他。”
“余家老夫郎?”张哥这下是真的迷惑了。
他思索了片刻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由于余渔的原因余阿爹同样在镇子里颇具知名度,更不用说张哥的工队本就与燕家有着密切联系,只是他却想不明白余庆为什么要蹲在人家摊子旁边,他不是下月就要成亲了吗?现在不是应当有一大堆事要忙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或许只有余庆和余家爹爹知道吧。”角落里的男人漫不经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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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阿爹当然知道。
自那日与余庆分别以后他满脑子都是余庆信誓旦旦说出的话语,闭上眼睛梦里都是些可怕的画面,日复一日寝食难安,甚至在吃饭喝水时眼前都会猛地冒出什么血腥可怕的场景。
余阿爹的身子也没好到哪去,余渔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支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一个亲人,万一余渔如余庆所言出了什么事……
他牙关紧咬辗转反侧许久,终于狠下心来拖着副病躯叩响了燕府的大门,门房飞速走出看了他一眼,刚要问他你是哪位,身边一人便猛地扯了他的袖子一把:“是余夫郎吧?您是来找三少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