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燕眠初默许了的,还是因为燕家前院做出来的东西太难吃了。
但余渔却仍旧飞速地瘦了下去,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健壮些的体格,在渔村时连饭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好不容易到了燕家养出了些肉,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已经彻彻底底全部掉光了。
燕眠初病倒对他造成的心理折磨远超出,这段时间余渔甚至连精神都有些恍惚,全凭着一口气强撑了下来,状态差到陆郎中见了都强制性地给他开了两个方子。
“燕一,多盯着你们家少君些,我怕他再这样下去要先三少爷一步出事了。”
燕一当然不会拒绝,他的智能等级完全足够处理判断这些事情,于是继燕眠初后余渔也要被灌下一大碗黑乎乎的液体,只不过他的那份味道要比燕少爷的好闻多了。
他喝的药物多是进补身子之用,准备起来也要比燕眠初的方便迅速许多,余渔扯了张小凳在燕眠初床前趴了片刻,再度听到声音时已然是燕一单手托着个宽边大碗走进来了。
那么大的一个碗,碗底稳稳当当地压在他的掌心,随着他迈步走路的动作……碗里的汤药甚至连丝波纹都没激荡起来。
余渔伸手要接,燕一却朝后退了几步:“三少君,小心烫。”
直至药碗被他放在屋侧的桌上,燕一才侧身让开让余渔过来,碗上浮动着蒸腾热气,余渔拿过汤匙搅动几下,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没有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搅动着,燕一也不在意,转头正要去忙活自己的事——余渔却突然转了过来。
“燕一。”余渔的声音格外平静。
“陆郎中今早和我说了些事。”随着他的搅动,药碗里的那些沉没在碗底的残渣也不得不浮出水面,像余渔那些从未说出口的隐藏情绪一样,被强制揭开被迫曝晒于日光之下,没有丝毫隐瞒的空间。
他将汤匙收了回来,被搅上水面的药渣又迅速沉入碗底,余渔这次没再停顿:“他让我提前做好准备。”
燕一来自于科技水平比现代社会还要高出数个维度的高等虫族,内置的数据芯片中存储了大量专业性知识,医疗信息当然也囊括了不少。这个世界没有其他的专业性设备可供辅助检查,不过最基本的判断和检测功能燕一这台仿生机器虫还是具有的。
他的、应该说是它的,它的判断结果要比几位郎中把脉诊出的信息还要精准不少,那是连它被制造出的母星科技都无法解决的病症。
用人类的感情来判断的话,现在的情绪应该是悲伤。
于是燕一的神情变得凝重又伤感:“是的,您现在就应该着手准备了。”
余渔的语调蓦地尖锐起来,像动物被踩到了尾巴像机器被戳到了开关:“准备?为什么要我准备?凭什么要我准备!”
他和燕眠初成亲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有着这样大的情绪起伏,燕一无声分析着他此刻的内心情感,又听到余渔一声接着一声地问:“为什么你们都说他活不久了?你们凭什么这么笃定?之前那么多次不是都救回来了吗?怎么到了这次偏偏就挺不下去了呢!”
这是再优秀的智能也无法给出的答案,燕一沉默着不知该怎样回答,余渔自己也清楚这个问题根本就无法得到答案,那么多优秀的神医妙手都无法解决呢,怎么可能到了他这里就……
这些不甘在得知燕眠初病倒那日便一直压抑在他的胸口,他大口大口地深吸着气,过了许久手臂才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竭力平复着呼吸,努力将自己恢复回往日姿态,胸口处的疼痛几度让他疯狂,燕三少爷身子常年不适平日睡眠极浅,院里院外稍稍有什么动静他都能被猛地惊醒。
这或许也是院里不留杂役的理由,余渔夜里翻身不知吵醒了他多少次,换做平时他刚刚说话的那个音调肯定已经将男人吵的头疼不已了,但现在……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他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燕一点头,汇报般地给他重复了遍燕三少爷每日都要服用的各种药物,外界价值千金的数百年的珍贵草药,有的甚至连皇宫国库中都未必能寻到。
“陆郎中的祖辈都在太医院任职,是连朝有名的医药世家,他当年欠了燕老爷一个人情,这才隐姓埋名假死离开皇城。”
余渔明白他想说什么。
最好的郎中最好的药,能用的所有手段全部试过,陆家的祖传典籍在这二十年间被来来回回翻阅了上百遍,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但凡有一点可能燕眠初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希望陆郎中也不会让余渔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安排燕三少爷的后事,事到如今怎么可能还有奇迹发——
余渔突然顿住。
“不对。”余渔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不对!”
“还有、还有办法!”他喃喃道。
燕一抬头:“三少君?”
余渔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太大一条腿直接撞在桌上发出一声剧烈的声响,连燕一都被那声音吓了一跳,想也知道他的腿上肯定青紫了一大片。但余渔却全然无心顾忌这些,他突然回头看向床上的人,刚刚还黯淡无光的眸子此刻亮的甚至有些渗人,连脸上都挂上了让燕一本能地感觉不对的偏执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