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应该也猜到了,我杀了雍王室那么多人引得天地异动尸横遍野鬼魂横行。”袁疏俯身径自在地面上坐下,他盘着腿,倒有几分修真界的名门宗师的影子了。
“背后偷袭您、害死余昭里掠夺他的气运、包括用一些胺濽手段盗走大雍国运等等……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他不错眼珠地盯着燕眠初看。
燕眠初也拉着小余学着他的样子坐了下来:“什么?”
袁疏沉默了一会儿:“大雍的那个丞相怎么样了?”
燕眠初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思考了一会儿回忆着北境军之前上报给他的消息:“逼宫失败,如今被关押看守了起来,还没考虑要怎么处理他。”
袁疏点头。
“殿下应该没见过这位丞相吧?”他又问。
燕眠初确实没有,他倒是听说过不少关于对方的消息和事情,但至今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太清楚——北境探子倒是给他传过丞相的画像,但那张画画的实在是有些……抽象。
“丞相此人啊……出身名门饱读诗书,尚未及冠便已连中三元入朝为官,是个难得的人才,也是个想要一心报国的好人。”袁疏笑道。
“他其实非常忠心,又和雍元璟一样天真地可怜,总想着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百姓再也不用为衣食发愁,如果不是大雍实在烂到根了……他是绝对不会起逼宫篡位的念头的。”
“他篡位,也只是想让这个国家的百姓好起来。”
“而他也有足够的能力成为新帝。”
袁疏看着燕眠初:“如果不是你我插手,以丞相的谋划和准备,他这次逼宫绝不可能失败。”
“可笑的是……可能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燕眠初隐约明白他的意思了。
“给您讲一个故事吧。”袁疏眨了眨眼睛。
“很久很久以前,有两个富家少爷在街上发生口角,他们越吵越生气,最后甚至当街打了起来,掀翻了路边一个卖菜小贩的摊子,早起新摘的带着露水的青菜滚了一地,又被踩了两脚,彻底不能吃了。”
“一个路过的行商出来劝阻了这场争斗,老农坐在被掀翻的摊前嚎啕大哭,他匍匐在地上一棵一棵往小摊上捡被踩的不是那么严重的菜,瑟瑟发抖不敢出声和少爷们讨个公道。没想到一位少爷竟在走前随手甩了他一锭银子,老农傻呆呆地捡起银子看了又看,最后跪在地上连连对着少爷的背影磕头感谢。”
“——因为老农在里这坐一整天都未必能将所有的菜都卖出去,而即便他卖出去了,也绝不可能卖出比那锭银子更高的价格。”
袁疏撑着下巴,“那个少爷走出了好远走的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老农却还在感激地对着他的离去的方向磕头,他的脸上满是激动欣喜,可我却觉得……这人活的,当真可怜可悲。”
“从那天起我便在心中发誓,我不能成为老农,要做我便做那个踹人摊子的人。”他抬起头看向燕眠初。
燕眠初已经了然袁疏要说的话了,但袁疏却还在继续。
“但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贪心也是无穷无尽的啊。”
“穷的时候想要有钱,想着有了足够的钱我便能踢小贩的摊子了,可我有了钱后才知道,高官重臣天潢贵胄动一动手指我的一切就都能毁于一旦。我拼命走上那个国家的巅峰将所有权力死死攥在手心,才知道那个世界还有妖魔鬼怪划分所谓的凡人修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随便便就能让天地倾倒天翻地覆。”
燕眠初悲悯地看着他,他回望着袁疏,轻声道:“人的欲望永无止境,你不应该被欲……”。
“我知道,那又如何?”袁疏打断了他,他知道燕眠初要说什么,但他不想听。
“人的欲望没有上限,无论我走到哪一步无论我变得多么强大拥有多少东西,总有人能将我的摊子踢翻。”
“我不甘心,我已经拥有这么多了,为什么不能让我得到更多呢?我本是一个站在路边看着老农磕头跪拜的普通人,我那时甚至连字都不认识连饭都吃不起,我不还是成为皇商坐拥天下财富、我不还是手握玉玺连皇帝见了我都不敢直视吗?”
“初入修真界时我甚至连灵根都没有连外门打杂弟子都不配做,我却还是走到这一步了,这都是我凭着自己的能力争来的啊!”
他死死盯着燕眠初:“我明明已经拥有这么多了,为什么还是有人能随随便便地将我的摊子踢翻呢?”
燕眠初的脸上已经不止是悲悯了。
他的神情是说不出的难过。
神明是怎样看待在凡间苦苦挣扎的漂泊浮沉的人呢?
袁疏想知道答案,但他又不敢问他。
小余抓着他的手,突然觉得这时候的燕眠初似乎不像他熟悉的那个人了。
“无论多强,都有人能踢翻我的摊子,所以我必须变得比他们更强,所以我越来越强大,敬畏我恐惧我的人也越来越多。”
“直到我发现……神是这个位面最强的存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踢翻神的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