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眠初垂眸摩挲了铜钱几下,抬手将腰间的钱袋取了下来。
铜钱被收入钱袋子中——明明这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做出这事的人是燕眠初……这个举动反而让人觉得莫名奇怪。
燕眠初习惯性地将重要物品存放在空间之中,他的钱袋里只有寥寥几块应急用的碎银子,铜钱与碎银放置在一处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发出低沉的碰撞声响,本就不大的声音又被布料阻隔,不仔细听便根本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燕眠初唤了两个人去清理房间,自己则回去寻找小余。
隔得极远便看到相识燕上正散发着赫赫寒芒,小余坐立难安地捧着长剑不知该如何是好,甫一见到燕眠初的身影他几乎立即弹了起来抱着长剑朝燕眠初冲了过来,神情之间满是无奈恐慌:“它它它它突然就亮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燕眠初攥住剑身轻敲了两下:“没事,是刚刚灵气波动太大了。”
相识燕的寒气与他的灵力同出一辙,自然能感受到燕眠初和袁疏对抗时调动的力量做出本能反应,他很快将长剑安抚下来,又简单与小余介绍了几句袁疏现状。
小余不像燕眠初或袁疏那般带着上一个位面的记忆,他甚至根本就不清楚袁疏是谁,解释的话听了半天仍旧云里雾里的,不过最基础的一条他还是听明白了——“元公公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虽然在同一个院子里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但他们真正接触的时间却并不是很长,袁疏在维持人形上消耗了太多时间,除了必要的必须由他亲自来完成的取血外平时出现在小余面前的次数也并不是很多。
但再怎么样也是在同一个院子里共同生活了近十年的人,猝不及防得知对方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后面见到的不过是只用着死人尸体的厉鬼……小余不禁打了个寒颤,手臂上的汗毛几乎都要倒竖起来了。
他甚至不自觉地朝着燕眠初所在的方向靠近了几步,仿佛这样就能稍稍汲取到一点点安全感一般。
头顶雷云越聚越多,黑压压地一大片沉沉压在头顶,连呼吸都仿佛被死死掐着。雷云并没有如预料般地那样朝着袁疏的灵魂碎片劈下,而是漂浮于雍宫上方不断堆聚凝集,将整片天空都染成比墨色还要浓黑的压抑颜色。
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燕眠初皱了下眉,倏而又了然散开,这个位面的天道思考能力本来就不强,袁疏既然敢自爆雍元璟的身体逃难自然也有被天道发现后的应对措施。
——譬如他现在应当躲进了雍宫之中,天道如果降下雷劫势必会将雍宫也一并毁坏,雍王室的气运虽然已经被袁疏给窃干净了,但到底还是和天道兴盛息息相关的。
另外袁疏窃走的千年国运究竟被藏在了哪里也是个问题。
偌大一张系统地图上仅余下了三枚光点,最亮的两颗分明是小余与雍帝,系统之所以能定位到元公公全是凭着雍元璟的超高血脉,但现在雍元璟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滩碎肉烂泥,他的最后一缕存在的痕迹也如同那具身体一般炸裂成千千万万片了。
雍宫占地广袤,袁疏现在又是以灵魂的方式存在于世间,如果他真的想躲随便一间破旧宫殿都够他藏身许久,燕眠初只能用最基础的方式一间一间屋子逐一用灵力搜索过去。
搞不好就要找到明年去,燕眠初可完全没有在雍宫中久待的想法。
明明已经时至深夜,雍宫中却仍旧灯火通明,每隔几步便有几位身披甲胄手持利器的高大护卫阔步走过,单看身形就知道定是极其精悍善战的存在。
不同于大雍边境五城那些肚子赘肉宛如怀胎十月、单手连兵器都拿不起来的柔柔弱弱的守城官兵,宫中这些护卫看起来要强悍上太多太多,这样的兵士或许还有值得北境人全力一战的尊重,但这样的精兵却出现在深夜的雍宫之中而非边疆……也不知该不该被惋惜几句。
这些“护卫”皆是丞相这些年来私下豢养的私军,是一旦被发现连九族都能屠了个干净的罪名,私军的数量并没能和燕眠初带来的北境军拉开差距——起码没法在大雍用主场优势人海战术来和北境人拉开距离。
入夜后的雍宫显得格外森冷,冷风打在人的身上顷刻间就能将御寒的衣物彻底打透,雍韶指了一条她平时常走的近路小道:“从这里穿过去再穿过一座宫殿就能到达父皇所在的永宁宫,朝左走上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则是被封禁起来的昭元宫了。”
燕眠初点头,毫不迟疑地带着人朝左侧岔路走去。
雍韶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朝着昭元宫的方向赶,但她却不敢多问,元公公的事情着实带给了她过大的震撼,闭上眼睛就是元公公整个人都炸成一滩碎肉的模样,更不用说元公公和雍元璟……当夜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雍韶的理解范围。
雍宫中的太监宫女数量极多,先帝暮年骄奢放纵,单是在一座宫殿中服侍的下人数量就要比前代皇帝整个宫中的人还要多上几倍。这件事情并未在雍帝继位后得到改善,反而变本加厉愈演愈烈,否则大雍国库也不会在几年的时间里被亏空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