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想去看海,师妹想去草原,走过一条巷子大家都会产生分歧,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燕徊没有接话,云冉也早就习惯了他这幅淡漠的样子,燕徊就是一座经年不化的冰山,一年到头脸上都不会出现三种表情,但他待人待物又十分认真,云冉知道他会认真听云门的每一个人说每一句话。
父亲的修为并不算高,常年居于深山也没什么好的修炼资源,如今年纪大了寿数将尽无心管事,这些弟子的事情几乎都交给了他。虽然名为弟子但实际上云冉早将他们视为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会和燕徊说这么多也只是因为将他当成个树洞罢了。
一个认认真真会听你说每一句话、不会将事情泄露出去的树洞,虽然不会像其他弟子那样给予各种回应,但却反而让人安心。
云冉随便聊了几句,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也没打算拉着燕徊和他一起游玩春宁府,而是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爹爹可就藏了这么点私房,如今全都被我拿出来了,下次出门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小徊你可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玩上一玩。”
燕徊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当中,静默了许久也站起了身。
其实燕徊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的记忆起始于被云冉父亲救醒的那一刻,再往前的一切都是一片空白,全身上下只有识海中的一把银白色的法剑,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剑名外更是一问三不知。
云冉也是抱着想让他到处走走看看试图从中寻找些过去记忆的心思。
毕竟燕徊的年龄看起来并不算大,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伤成了这样,年纪轻轻就忘记了一切隐姓埋名呆在这座小小的山里……云门的一众兄弟姐妹都很心疼。
正因为大家都很喜欢他,所以大家都盼着他能早日寻找到自己的家人,家人和这些朋友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燕徊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
春宁府的府城规划格外工整,方方正正四通八达,燕徊长相出众又气质独绝,轻而易举地便吸引了街上大部分百姓的目光。
百姓们住在这种地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了,往来的行商皇室的子弟高官的子侄……春宁府哪个见不到啊?却还是头一回见到相貌这样出众的,甚至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是哪位来府城赶考的举人老爷吗?”
“生了这样一幅面容,怕是早就被那些候着榜下捉婿的老爷们给盯上了吧……”。
“马上就到考试的日子了,举人老爷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出来闲逛吧?要我说啊恐怕是……”。
虽然那些人距燕徊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他却仍旧将这些话都悉数收入耳中,燕徊的动作一顿,直接换了个方向朝着僻静处走去。
春宁府的确繁华富庶,府城被一条小河穿过,岸旁停靠着几条做工精巧的华美画舫,另有几条已经寻到了客人在河中缓缓游行。
燕徊行走的方向有一条石刻的拱桥,弯曲成了新月的弧度,桥上每隔几步就挂着个五颜六色的漂亮灯笼,烛火摇曳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水上传来的画舫中的缥缈歌声。
燕眠初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燕徊在想什么。
反正他在观察河水。
尽管已是夜晚,岸边却仍旧被各色灯笼照的明亮,河水的颜色并不难分辨——不是外面的黑水,而是最普通的河水。
仿佛之前城外的冰排黑水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这一日似乎是凡间的什么节日,燕眠初想着河水的事情没太听清,府城中大半的人家都出来过节,原本就熙熙攘攘的地方更是喧嚣的不成样子。
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精致的灯笼,街上有抱着鲜花香囊的小孩蹦蹦跳跳地雀跃跑过,燕徊不是个喜欢热闹的性格,他这种样貌还很难不成为人群的焦点,燕徊连着拐了四五条巷子才终于感觉耳边清净了一些。
小巷漆黑幽深,和外面的热闹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但燕徊到了这里才勉强松了口气,感觉终于放松了不少。
天色已晚,他却仍旧没有找到休息的地方,不过对燕徊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需要考虑的问题。修者取天地灵气修日月精华,随便找个地方就能打坐上一夜,反正现在这幅身体的控制权也不属于自己,燕眠初随便燕徊想怎么折腾。
小巷实在是太黑了,他没走几步,突然感觉腿上撞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十分软和的、还带着些许暖意的东西。
猛地撞了上来,而后又被狠狠地撞了出去。
燕徊顿了顿,低头看向那个方向。
如果燕眠初此刻不是第一视角……他或许会发现燕徊的眼睛并不是黑色,他的眼睛其实有些偏向于冰层的蓝,只是平时用灵力掩了一点都不显眼。
托修者身体的福,即便是在深夜中他的夜视能力也十分优秀,燕眠初一眼就看到了可怜巴巴窝在地上的一个衣着破烂的小孩,像是个小乞丐。
他似乎是撞得不轻,抱成一团缩在地上窝了半天也没能重新站起来。
挺可怜的,燕徊难得心软,俯身蹲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