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孩子养成这样,也是活该。
  “你一定要生个男孩。”
  杨和的妻子没想到姚母会突然说这样一句话,她实际是不愿意面对她的,这个女人的身上有着让她恐惧的野性,仿佛那些规矩和框架都无法束缚住她。
  姚母平静地看着这个女人,目光中甚至有一丝怜悯。
  她一字一顿,吐字清晰,说:“你不配生女孩,你也不配做女人。”
  杨和的案子在推进,但苦于没有证据,姚娇身上的痕迹早都已经消失了,杨和一口咬定是姚娇勾引他,而他坚守底线,只是不小心让姚娇扒了他的裤子,绝对没有做实际的事。
  小城里传得腥风血雨,而可能知道这一切的胡盼春已经死了,唯有一个人知道,他是唯一一个人证。
  黄振国。
  他和他的妈妈说了这件事,他妈妈却惊慌地告诉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彻底忘掉,绝不能说出去。
  “要是说出去,那老胡一定就要赖上我们家,指不定就要变成他姑娘是你见死不救,咱是老实过日子的人家,可受不了他闹。”
  “再说了,你也没看全,那娇娇肯定也干了什么,不然杨和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她?听话,没把握的事,咱不掺和。”
  黄振国也只有五岁,妈妈就是他的天,于是他听话地闭上了嘴,一闭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足以发生许多事。
  由于证据缺失,杨和被无罪释放。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给了胡盼春的爸一笔钱,老胡拿到钱立刻欢天喜地,再也没有提过他死去的女儿。
  在这场变故里隐身的姚父却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辞去厂里的铁饭碗,和姚母一起带着姚娇去了国外,临走前,他雇了几个流氓把杨和揍了。
  当然,没有直接证据能表明这是姚家人做的,但用排除法也能想到。杨和的老婆哭天喊地,但人家已经走了,她也仅仅能够哭天喊地。
  杨和的老婆果然生了一个儿子。
  杨和养了半个月,人就养好了,在亲戚的介绍下,他又回到了幼儿园,不做老师,做管理岗。
  儿子学习好,一路出了国,他的家庭和谐而美满,人人都羡慕他。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姚娇和胡盼春这两个小女孩,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成为了“当时有个小姑娘”,成为了街头巷尾偶尔会在过年时下饭的谈资。
  在黄振国的记忆里,她们的生命都停在了四岁。
  他一直没有结婚,女朋友也交过,相亲了一场又一场,连搭伙过日子的兴趣都没能提起来。
  他以为生活就会这样过下去。直到三十岁那年的饭桌上,黄母喝了点酒,怀念地对他说:“也不知道小娇娇现在怎么样了,那是个挺可爱的孩子,如果没有那茬子事,真想让她给你做媳妇。”
  童年的记忆已经日渐发黄,工厂没了,附属幼儿园也一起殉了,那架大象滑梯还摆在那,上面斑驳生锈,只是有一道深深的血痕怎么也擦不掉。
  幼时的小伙伴,黄振国大半都记不清了,只是那个下午的回忆,就像那道血痕,怎么也抹不掉。
  街头巷尾传着杨和儿子的光辉故事,说他被行业大牛导师看中,导师要把女儿嫁给他。他可真是飞出去的凤凰,是他们这片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三十二岁那一年,黄振国查出了癌症。
  病痛会桎梏无数东西,也会相应放大一些东西。他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躺在床上,像个老人数着回忆过日子。
  他开始频繁地做梦,梦见那个下午,梦里有姚娇的哭声,有胡盼春的叫声,有鼻子长长的大象滑梯,高得像要耸到天上去。
  胡盼春的米老鼠面具掉下来,露出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她的眼睛很好看,如果没有那些疤痕,她会是一个像姚娇一样可爱的小女孩。
  梦里,他终于握住胡盼春的手,和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应该讨厌你。如果我当初能站出来,在杨和追你的时候,我跳出来喊一声,大家在一起,你是不是就不会慌张地绊到滑梯上,你就不会死?
  还有姚娇。
  他是她唯一的证人,却哑了这么多年。
  在一个漆黑的夜里,他爬下床,摸到台子上的水果刀,揣进了兜里。
  他的生命马上就要结束了,如果注定无药可救,他希望用最后一点力量,弥补生命之初的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证人黄振国
  那一年的杨和已经六十多岁, 他架着一副眼镜,精神抖擞,脸上带笑, 穿着儿子给他买的名牌衣服, 和槐树下的老人们谈天说地,俨然是个慈祥的老者。
  黄振国敲响了他的家门。
  开门的是他老婆, 见到黄振国的时候,她足足楞了一会儿, 眼前瘦得皮包骨的男人面无表情, 就像一具行走的骷髅。
  她心里一时间有些感叹,一时间又有些窃喜。她知道黄振国得了癌,明明比她儿子大几岁,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直也不结婚, 不像她的儿子, 早早就成家立业, 给他们生了大胖孙子。
  她微笑着, 很客气地问:“振国啊?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黄振国也微笑着, 他看着面前苍老的女人,他和这个人并没有多少交情, 他露出了手里的保健品,“快过年了, 来给杨老师送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