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圣女圣子只是神明们用来传达神谕的中继而已,神明们并不在乎他们的高矮美丑,毕竟神明们向来博爱而公平。
  可时间一长,贪婪便慢慢踩下虔诚,逐渐占了上风。为了某些不可言说的政治立场与教会的绝对统治,教廷开始以精神支柱的形象挑选圣子圣女,让他们从信仰虔诚的苦修士摇身一变,成了众人爱戴的娇嫩花朵。
  也是自那时开始,教会高层开始默认圣女是献于主神的新娘,并要求其在任期内绝不可传出任何有辱身份的传言。
  主神的新娘…
  维克多擦拭手背的动作微顿,光这层身份就令刚破壳的情感被迫尽数押回,不能言说的情愫转变成保护自己的铠甲,令他对圣女的态度越发恶劣。
  就像用尖刺藏起柔软肚皮的刺猬,他厌恶圣女,却也为之深深着迷。
  一见钟情通常始于原初之欲,那是教义所述原罪之一,也是他信仰不虔诚的证据。
  或许…他压根不配站在圣女身旁。
  若不是早就看穿了他污浊的内心,圣女又怎会背不出那区区三行的祷词?就算是七岁幼童,听他读了这么多遍也早该背出来了。
  事实上,有夜的确背出来了,只是不愿开口说罢了。
  而那本她先前研读的教典上也压根没有任何教义,有的只是精简过后的游戏背景与名词解释,仔细比对下来,竟与她在一周目获得的基本没差。
  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多出了一项主线任务。
  有夜侧头去看教典上悬浮的纯黑弹窗。
  ——【循环主线任务:找出潜伏的暗杀者。期限:交接仪式前。已失败次数:1。】
  上周目她被喷水池的怪物拖入水池溺死了,这个暗杀者其实并不难找,只是…最后记忆中,那带着担忧的碧天眼瞳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令她十分困惑。
  有夜看着维克多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般连连擦拭被她触碰的手背,不禁嘲讽地弯了弯唇角。
  这幅嫌弃她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夜干什么他了呢。可昨天在忏悔室里,他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维克多忏悔时的台词可远比现在诚实许多,什么因为喜欢才刻意刁难讥讽啦,又什么因为不敢靠近,才疏远排挤啦…更多的台词有夜记不清了,但那份情感却是真实地透过忏悔传达到了——信徒爱上了属于神明的圣女,正为这份悖·德的情感苦恼。
  “别再靠近了!”
  维克多见有夜好心情地靠近,不由得心头一跳,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抵上柱子退无可退。他看上去十分紧张,眼神四处躲闪,完全无法与有夜对视。
  真是奇怪,怎么还有这样口是心非的人,硬要把喜欢说成讨厌。
  有夜停在他身前,伸手绕着发尾,缓缓开口轻声念出祷词。只是背到一半,她忽然止声,静静抬眼望向维克多,似无声讨要奖励的孩童。
  “您…背出来了?”
  维克多只觉得喉间发涩,那股苦味一直弥漫到口腔,令他再难开口问询有夜为何要中途停止背诵。
  是捉弄,还是警告?又或是两者皆有?
  不管如何,圣女定是发现了他的心思才会这般作为,就算用嫌恶与讥讽伪装,这份悖·德的污浊情感也永远无法藏进暗处。
  “陪我一起去喷泉池,我就继续背。”
  有夜抛出要求。这是她对小时候老师的“只要背出课文,就给糖吃”的活学活用,尽管主体可能有些不太对,但大方向准没错。
  闻言,维克多不解垂首,第一次对上有夜的双眼,他垂在身侧的手也慢慢虚握成拳。
  浓重担忧压上伪装的嫌恶,令那双眼看上去越发别扭,倒开始有些与正犹豫要不要靠近主人的傲气猫咪相像了。
  “您身体不舒服吗?”
  什么不舒服?
  怎么,难道她的恐惧直接上脸了?
  “陪我去。”
  有夜摇摇头,言简意赅。
  她可没胆子再一个人去喷泉池了。
  “既然没有身体不适,今天又不是祷告日…为什么还要去?”
  维克多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有些局促地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放空似地盯着远处的喷泉池。
  “默林大人不喜欢被打扰,曾交代过‘若非疾病与伤痛,禁止靠近喷泉池,无需祷告与祭品,唯求安宁与平和’。”
  有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维克多飞快地瞥了一眼有夜,那双莹红眼瞳快速地一连眨了好几下,仿佛无知而懵懂的稚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理解了的样子。
  他眉间跳动着,再次侧过头狠狠闭上眼,下意识地又要嘲讽,但开口的言语却明显因着有夜的靠近而软化不少。
  “真是离谱…好歹也是圣女,为什么连同住教廷,司掌海洋与医疗的刻托神子都不能辨识?”
  “…医疗?”
  有夜敏锐捕捉到关键词。
  “默林大人诞生于海神刻托与人类祭司之间,是半神半人的神子…”
  维克多有些奇怪地止了声。
  他忽然怀疑起有夜这幅无知懵懂的模样是演技了。
  即使再漠不关心,她也是教廷用朝露晨花供养的圣女,又怎会真得不能辨识教廷内供奉的神灵之子。
  果然还是在故意作弄他啊…
  也许在圣女眼里,他这副为情·欲挣扎的模样很是可笑,作为滑稽的小丑供日常消遣十分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