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惨的是我爹夏乘凉,好好一个退休老干部,硬是被我幻想成贪恋权位的「大奸臣」,还被「先帝」灭了满门。
  我对这套幻想出来的东西十分坚定,如果有人尝试纠正,我就会剧烈头痛,痛不欲生。
  后来,太医花不虚想出一个大胆的办法:让一切顺着我的幻想来,再慢慢扭转现实。
  倪俊为了治好我,也只能采纳他的办法,「屈尊」当了倪俊的「弟弟」,让我体验了一把「史上最年轻的太后」。
  而宫里所有人,都在配合皇帝演戏。
  这也解释了很多疑问——
  为什么所有人对倪俊与我的「不伦奸情」视而不见。
  为什么他们有时会「误」把我或夏小窗称作皇后。
  为什么他们不让我见夏小窗。
  为什么我和夏小窗是同一天生辰。
  为什么我怀孕,夏小窗也怀孕。
  因为,我和夏小窗是同一个人。
  她是我,我是她。
  我以为别人都是疯子,其实我才是真正的疯子。
  我想起柔嫔被打入冷宫前骂的那句:「你这个疯子!」
  原来,她才是唯一说了真话的人。
  那么,我的孩子呢?
  倪俊告诉我:「小窗,你并没有身孕。」
  怀孕,也是我假想出来的。真棒。
  倪俊惋惜地说,之前我确实怀了孕,但被李子柔从台阶上推下去之后,孩子没了。
  这些记忆我都丢失了,潜意识里却依然留恋着孩子,就开始幻想自己怀孕。花不虚把这个情况给倪俊汇报后,他不忍戳破,让花不虚暂时稳住我。
  然后,他「亲自上阵」,想办法让我快点有孕,把假的变成真的。
  「说来朕每天晚上很累的。」他跟我叫苦。
  我撇嘴,「哀家看皇上明明很享受啊。」
  「还敢跟朕称哀家。」他在我脑门上猛敲一记。
  我迅速回敬了他一记,「哀家还敢打你呢!」
  他哈哈笑起来,笑着笑着,忽然问我:「小窗,你想起什么没有?」
  我摇头,真的想不起来了,如果用力想,就会头痛。
  「想不起来就算了。」他抱住我,「咱们丢失了过去,但还有未来。未来,朕会把幸福和快乐都补偿给你。」
  十五、
  很快到了夏天,昼长夜短,鸟语花香。
  我和倪俊的小日子,平安顺遂有滋有味,还时常互殴一下,增进感情。
  当倪俊「回归」倪俊之后,他又变回了我记忆中那个温柔深情的夫君。
  我们之前有过不愉快,但这些不愉快都过去了。一切都是柔嫔李子柔的错。
  最早是李子柔横插一脚,差点破坏了我和倪俊的姻缘。
  后来是李子柔出于嫉妒把我推下台阶,害我小产和失忆。
  「都过去了,小窗。」倪俊安慰我,「李子柔会在冷宫里度过余生。」
  我唯一就是有点想我爹娘。他们在外面玩得太高兴,不舍得回来。
  倪俊数次派人去寻他们,都只带回我爹字迹潦草的书信。
  信里无非是「要开心哟」「照顾好自己」「多加餐饭」之类的大话空话
  。
  「啧,你这爹娘真不行。」倪俊摇头。
  我问:「那我弟弟夏至呢?我能不能见见他?」
  夏至是我爹小妾生的,跟我关系也不亲,我难得想起他。
  倪俊犹豫了一下,「朕把夏至派出去督军了,锻炼锻炼,将来好接你父亲的班。」
  我疑惑,倪俊咋想的,夏至是个不学无术的小纨绔,倪俊还期待他当宰相么?
  「别老惦记着你那些无情无义的娘家人,多惦记惦记朕不好么……」他语气酸酸,「朕跟你,还有咱们的孩儿,才是一家人。」
  他头埋在我怀里,抚摸我的肚子,仿佛里面真有个孩儿似的。
  我笑着推他胸口,「走开啦,好热。」
  他忽然猛咳起来。
  我感觉他面色不太对,「皇上,你没事吧?」
  「没事。朕最近就是有点乏力,咳嗽。许是中暑了。」
  我叫来花不虚给倪俊看脉,花不虚也说是中暑,开了几味去暑药。
  这是个酷热而平静的夏天,前朝后宫一派和谐,风雨阴翳都已散去,阳光之下,没有谎言和假象。
  唯一令人担忧的,是皇帝龙体有恙。
  自那次中暑之后,倪俊一直在吃药调养。随着三伏过去,暑气渐退,他的病没好转,反倒越来越重,入秋时,竟至卧床不起。
  我衣不解带照顾他,为他寻遍名医,他却日渐一日衰弱下去。
  他治好了我,我却治不好他。
  「没事,小窗,不哭。」他抹去我的泪,「朕底子好,你打朕打得那么狠,朕不都扛过来了。」
  「那我再多打你几下,能把你打好么?」我哽咽。
  「来吧,使劲打。」他把脸凑过来。
  我扬起手,想狠狠打这个家伙。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十六、
  半年后,十二月二十八这一夜,大雪。我熬好药端到倪俊寝宫,很远就听见他的咳嗽声。
  他斜靠在龙床上,见我来了,清俊苍白的脸绽出一缕笑容,「小窗。」
  我坐在床边,把药一勺一勺给他喂下去。
  喝完药,我俩相对默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