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言山望着突起的大火愣住了,花儿却扯着他,急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逃命呀!”
霍言山眼中满是泪水,他太过迷茫,仿佛看到权利的巅峰已离他而去,花儿又再次喊他:“霍言山!走呀!”
他望着远处拿着榔头奔他而来的人,知晓那些人是要他的性命了,花儿坐在马上要他快些上马。他问花儿:“你为何要救我?”
“为何?你说为何?!”花儿嗔怪看他一眼:“你说为何!”
在男子心中,他一夜的雄浑终究换来了一颗真心,他虽然也有疑惑,但情势俨然容不得他思考了。他的侍卫们大多不知去了哪里,他视线范围内,有一个人飞身上前,刀法利落,他的一个侍卫来不及反抗就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这城里,何时多了这许多这样的人!
霍言山终于上了花儿的马,他们疾驰在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吹梦到西洲(二十五)
身后那座空城远去了, 一代佞臣的王侯将相的梦依稀也远去了。霍言山坐在花儿身后回头望去,大火冲天,数十载努力付之一炬了!
那大火令远处住着的百姓惊奇, 有人站在自己门口仰头望着, 口中讷讷说着:“那烧的是什么啊?”
“还能是什么啊?从前不是有人说,那里有一座城吗?”
“那座城什么样啊?”
“没人见过啊。”
还未向世人呈开, 就已经没了。
霍言山一言不发,任由花儿将他拉上船, 二人飘向远方。朗润的月亮在头上照着, 霍言山抬头一看, 这月亮倒像霍灵山的月亮了。到底是懂取舍之人, 在动荡不安的当下,他决议最先舍掉自己的父亲。
虽对父亲有诸多怨恨, 但此刻欲真正背弃他,仍旧不安。
“其实你最好去寻你夫人,她的百万兵权在滇地,至少能护你周全。至于我, 自会珍重。”花儿用脚踢了霍言山一下,依依不舍的神态真是动人。霍言山心念一动, 下意识想带她走。
“可我夫人的兵权已经在路上了。”霍言山淡淡说道, 霍琳琅以天下将定为由,命百万雄兵自滇城出发, 兵分三路, 辖制诸侯。其中四十万大军随时听调令,霍言山猜测是霍琳琅要与白栖岭、谷为先最终一战。
花儿并不错愕, 霍琳琅的野心世人皆知, 如今情势所迫, 他想速战速决未尝不可。
她叹一口气,直指霍言山命门:“如今藩王、诸侯兵强马壮,你这百万精兵与他们一战,自然讨不到甜头。没有了百万精兵,你又能占得几分天下呢?”她抱膝而坐,话锋一转:“我懂了,你父亲留着霍家精锐,就是为了最后送你上皇位!他真的是在为你打算!”
霍言山又想起父亲偷制的龙袍,再咀嚼花儿的话,他是聪明人,这下意识到父亲之所以先动用他夫人的百万兵权,是要先将他祭出去了!从始至终他都是父亲的棋子,他哪怕先与他将话说清楚呢!他作为儿子,为父亲的皇位拼尽全力又如何?他偏要瞒着!瞒着!
霍言山的心里烧起了一场大火,比空皇城的大火还要大!这火烧得他双眼通红,腾地站起身在狭窄的船身上走来走动,花儿随船晃了晃,忙说:“霍言山,大火烧不死你我,可别让水淹死了!你给我坐下!”
霍言山哪里坐得下?他满脑子都是留住自己的百万精兵,那是他最后的退路!于是命令属下速速划船,待经过一个村庄时,他跳下了船。
花儿怕他生疑,拿出避嫌的姿态,仍旧坐在船上不动。霍言山回身一把将她扯下船,带她走进村庄中。这是花儿距离霍家那张无穷无尽的大网最近的一次,她看到霍家百余年扎根在江南后换来的根基,那是即便江南城已经暴/乱了,在这村庄里,霍言山仍能随便敲开一户的门,下达一个命令。
得到命令的人拿起一块腰牌走了,花儿看到他摇橹而去,应是走水路,到驿站,那边的人换快马,快马加鞭,最终到达滇城。花儿猜测里外最多不过三日,霍言山的夫人就会收到这个命令。
这个命令是白栖岭和谷为先得以掌握主动权的根本:霍言山要求夫人撤兵回滇。花儿的手心因着紧张而渗出细汗,这些年在战场杀敌她不怕,但如此纵横捭阖之术令她紧张。若这些日子的任何一步出错,都不会换来今日的成果。
她想起谷翦生前对她耳提面命:你们这些人切勿头脑一热,以为打仗只要靠功夫,那是莽夫!打仗要动脑,要看得懂天下时事,也要懂操控人心。路漫漫,还需修炼!
花儿生怕忘记谷翦的每一句教诲,这些年来在不停精进,直到此刻,当她与霍言山进行这场漫长的心力角逐,她才隐隐觉得自己没有辜负谷翦。
她不敢怠慢,在霍言山低头吃饭之时,为他倒了杯茶。这个尺度要拿捏好,既不能太谄媚,又要令他察觉她的顺从,因着二人那春风一夜而带来的魂灵的服软。花儿最厌恶这样装腔作势,但此刻一颦一笑,均带着些许情愫。
她要给霍言山营造一个假象:在滇城,有他的百万精兵;在燕琢,有她的常胜女子军。天下由两端鼎立,渐向内合,最终归一姓霍。留给霍言山唯一的难题是:他要先杀掉他的绊脚石父亲。
当年花儿在京城与霍琳琅打过几回照面,霍琳琅太谨慎太狡猾了,若非亲近的人,旁人绝无可能抓住他。这大概也是白栖岭用几年时间与他耗心力的原因。霍言山会是斩杀霍琳琅的唯一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