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白二爷显然认出她了。只是他并没讲话,反而慢吞吞向破庙里头踱步,阿宋在身后跟着,还要装作不认识喊一句:“这位老爷,给点儿!”
白栖岭回头看她,见她伸这手装作不认得他的样子,心道你们谷家军的人可真是厉害!心中多有不快,仍旧拿出一块碎银子丢给她,阿宋顺手接住,撒腿就跑。白栖岭继续走到里面,看到那个四肢不全的老人,心中就什么都明白了。
谷家军往京城派人了,派了这许多人,就连阿宋这样小,都扮成小叫花子了。还有花儿的阿爷,竟然也在这里。这几年发生诸多事,谷家军主动断了与他的联系,他心里挂念着,却因为被牵绊住,再无他法。
他起初以为只有照夜,因为要开一间铺子,他与照夜打听旁人的情况,照夜只是说:都好、都好。
谷家军什么境遇,白栖岭是知晓的。固守那条流金盐河,渐渐打开局面。绝不可能是都好。
白栖岭又看了眼阿爷,终于转身走了。
叫花子们看他要走,抱着他大腿,不停祈求:“老爷,行行好、行行好。”
白栖岭就将身上所有的银钱掏出来丢到地上,任身后打成一团,他还是走了。
他心中怒火中烧,出了破庙站在那半晌才将胸口那口浊气吐出。花儿可真行。谷家军的人到京城不找他,她也不找他。她不仅不找他,还避着他。她如今变什么样了他不清楚!
一个时辰后懈鹰来复差:花儿的确来了,就住在不远处的客栈里。另外,白天与和尚一起进到画舫的女子,是花儿的人。
“她白天也在?”白栖岭问。
“应当是。”
懈鹰话还未说完,白栖岭拔腿就走,懈鹰有心提醒他:如今的花儿可是今非昔比,那眼睛一瞪比你白二爷还要凶呢!您这样贸然前去,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处。不仅没有好处,多少要受点伤。
白栖岭一边走一边道:“她还能上天了不成!”
“许是真就…上天了。”
“那我倒要看看她长了几对翅膀!”
白栖岭走得急,心中冒着大火,心脏也跳得紧,那老和尚白日里卜卦说他心上人就在面前,诚不欺他!白栖岭也在想,这山高路远的,她不知又要吃多少辛苦!她是不是早把我忘脑后了?不然今日擦肩两次,她都没来认我!
白栖岭顶风冒雪往客栈赶,心头热的像烧了一把火。他整日与那些人周旋,放眼四周没有一个真心人,如今真心人来了,还不止来了一个,令他怎能不感慨!
她倒是会挑,选了这样一家鱼龙混杂的客栈,外邦人在京城横着走,她与外邦人混熟,自然也要横着走了;还有那客栈的位置真好,后面是一条僻静幽深的巷子,巷子里的杂巷又通往京城各个地方。尤其离…衔蝉近。
白栖岭隐约猜到花儿此番前来是为什么了,他想:她果然是有这样的胆量的!果然是她!
懈鹰在后头提醒他:“二爷,咱们可以骑马!”
“骑马?”白栖岭嗤一声:“是,可以骑马!”再一看前面,已然到了。
懈鹰觉着二爷变傻了,这样没有章法,生生就要杀到人家姑娘面前了,也不管人姑娘到底想不想见他!
这一天的福来客栈迎来了京城的大贵客白二爷。
从前福来客栈的掌柜的邀白栖岭来此小聚,白栖岭懒得去,今日却主动来了。他进门时双手一把推开客栈门,震得檐下的雪扑簌簌落下,落得身后懈鹰一身。
阵势算是大了,里头饮酒划拳的人都停止动作,回头看着他。
白栖岭环顾四周,看到老和尚戒恶跟三个女子在一起。那束高马尾露出光洁额头的他险些没认出来,他怎会知道三年不见,他的小狗腿子、小花儿竟出落成这样!
他目光太过放肆,那店小二撇撇嘴:白二爷好色果然名不虚传,这三个姑娘才来第二日,白二爷就听到风声了呢!
但那老和尚戒恶却站起身来施礼:“白二爷可是来找贫僧的?”
青天白日在画舫上吃得满嘴流香,这会儿又自称贫僧了。这世道果然人人都有千张皮。
“是。”白栖岭走上前去,懈鹰忙拿一把椅子过去,放到了那张桌子旁边。白栖岭不请自坐,扫量花儿一眼,看到她冷鼻子冷眼,就哼一声转过脸去。
三年未见,双双生疏,又不敢在这样的场合叙旧,只得装作生人,从家住何处开始寒暄。白栖岭一贯鼻孔看人,此刻也一样,问花儿:“从何而来?”
“来京城做甚?”
“通关文书拿来一看!”
他摆出为难人的态度来接二连三发难,花儿瞪着眼睛一拍桌子问他:“你哪来的东西!凭什么盘问别人?”
小二一看大事不妙,怕那三个彪悍的姑娘惹麻烦,忙上前点头哈腰打圆场:“姑娘你有所不知,这是赫赫有名的白二爷。白二爷管京城商道,问一问不为过。”
“管的是商道,管“人道”吗?我管你哪根葱?”
外邦人听说这位就是白二爷,忙上前寒暄问好,白栖岭对人不理不睬,这副鬼样子倒是几年未变。
花儿等人的面好了,小二端上来,白栖岭便道:“给我也来一碗。”
“掌柜的请您楼上雅座,吩咐着为您备了好酒好菜。”
“那这位方丈一起,我还有其余的卦想请方丈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