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在临别前说几句相赠的话,飞奴却说:“不必说,或许过几日还要见。若那是你还愿意与我说话,再说不迟!”他就此踩着雾气走了。
花儿又急忙向狼头山赶,她担忧地下河涨潮将她和狼头山隔绝,这样她就见不到白栖岭了!于是她不停地走,着急将叶华裳的那块剔透的玉放进白栖岭手中。只因叶华裳跟她小声说那一句:他自然懂。
花儿多么担心她慢了,霍灵山就此没了,叶华裳就此死在了良清,又或者她慢了,那路边再陈尸几具“燕好”。
她在树林间穿行,又察觉到有人跟着她,可那人的脚步谨慎而凌乱。花儿不得不停下来,大喊一声:“谁!”
“别杀我,别杀我。”一个小小的、胆怯的声音传来,花儿回过身去,看到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满脸的泥污,衣裳都破了,在雨中抱着自己小小的肩膀。见到花儿回头,就哭着说:“你是柳条巷的花儿姐姐吗?是吗?”
花儿点头,向前一步,终于看清了小姑娘。
是在码头饭庄之时,总在门前讨饭的小姑娘。
“你怎么在这?”花儿问她。
小姑娘闻言跑到她面前,跪下身去抱住她裤腿:“姐姐!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花儿忙蹲下身去安抚她,她着急去复命,恰好柳枝追来,就对她说道:“你有事先与这个姐姐说。”
小姑娘擦干眼泪,点头道:“好。”
花儿跑了几步听到柳枝问她叫什么,女孩答道:“燕好。燕琢城有很多燕好,还有别的燕好。”
花儿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小姑娘抹着眼泪,似乎要带柳枝去什么地方。她很想同去,但她不能耽搁了。
潮水要涨起来了,但她一头扎进了地下河之中,生死已被她抛在脑后,她只想把信带到。她深知很多事延误不得,所以她的步履愈发地快。她深知能听到随着跑动,她的心跳声那样大。
水漫过了她的脚面,这一次没有白栖岭了,无人救她了,她拼了命地跑,就着那哗哗的水声跑。里面越来越黑,渐渐伸手不见五指,那也没关系,她记得这地下河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条沟壑,她能趟过去、迈过去,她无所畏惧!在这样的奔跑之中,她意识到她彻底不是从前的她了!
那水面越来越高,渐渐到了她胸口,那她也不怕,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巨大的波涛裹挟着她,她奋力控制着方向,不让自己沉下去,身后一浪更比一浪高,打得她快失去意识。她拼了命告诉自己要活着要活着,直至那波涛将她冲出地下河,她看到白栖岭在河边站着,差点哭出来,拼命抓着一块巨石,等着他来救她!
白栖岭看到她了!
他看到波涛从洞口带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儿,她拼命自救,最终狠狠抓住那块石头。
他毫不迟疑跳了下去,抱住了她!
上岸的时候,花儿打着冷颤对他说道:“九死一生,好歹是生还了。”不等白栖岭骂她,赶忙掏出那块玉给他:“我在良清见到了叶小姐,她说这块东西你懂!”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额远河硝烟(三十一)
那块玉, 白栖岭自然记得。他曾与叶华裳约定:生死攸关之时,见玉如见人。叶华裳如此聪明,在对白栖岭的行踪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笃定他回到了燕琢, 并把玉交由花儿。她信任花儿,亦信任白栖岭。
白栖岭安顿好花儿就去找谷为先。他们都知晓鞑靼奔霍灵山是为了清剿谷家军, 但阿勒楚突然在良清扎营,欲跟朝廷多要一个良清城, 他的姿态是笃定了朝廷会给。阿勒楚在制衡朝廷。而飞奴千里迢迢来了, 带来的消息却只有大将军谷翦知晓。这未免太过蹊跷。
因着京城变故, 霍灵山如今算是与世隔绝, 外面的消息透不进,里面的消息出不去, 谷为先和白栖岭二人依稀觉得,或许娄擎是要来一出瓮中捉鳖。
柳公对着舆图仔细地看,松江府至霍灵山,快则两日, 慢则三日。松江府有两万精兵,若与鞑靼成合围之势, 那霍灵山上的谷家军则跑不了。
白栖岭凑到面前, 看那舆图,他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但他并未出言, 而是转身走出去,留谷为先一人在那里。白栖岭深知谷为先的两难, 少将军手中已没有什么牌可打, 绝处逢生和全军覆没, 于他而言都意味着抽筋断骨九死一生。
谷为先闭上眼睛,此刻随父亲征战去过的地方都在他的头脑之中。山河壮美,在不停地丈量与奋战之时,他慢慢长大了,长成了如今这样顶天立地一个人。父亲总说:人当有气节,遇事当有取舍,大丈夫当有宏图远志,不必拘泥于儿女情长。
谷为先内心无比痛苦,铁骨铮铮的少将军落了泪,但也只是一把热泪而已,随手抹去,转身走了出去。
细雨还在下着,不知还要下多久,地下河奔涌着,堵住了他们与霍灵山最后的出口。他找到花儿,再次确认良清城的情况,花儿与他一一说了。
阿勒楚进城后先去了行宫安顿,而后带着人去茶楼听书,鞑靼大军驻扎在城外,大概有五万人,经由松江府去霍灵山的路被封住了不许人过,看样子许是有大动作。
花儿生怕自己遗漏任何细节,一点点回忆。她看到谷为先在皱眉思索,最后他点点头,似是做下了决定。他的眼睛很红,好像刚哭过,而他的手,始终攥着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