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口大石霎时微微落地。
太子当初沦落民间,是在曲家医馆里被种下寄生蛊,他多半会带着霍羡春一起过去,又或是只单纯想送曲晚瑶回家见曲父,不管是何种缘由都不会令人意外。
织雾便静静等待着时机到来。
终于等到守卫最为薄弱的时候,很快便来了两个暗卫,将牢门锁孔打开。
他们正想将里面的瑾王带走,却不曾想听见一阵铃音响动。
暗卫脸色霎时一变,忙伸手摘了瑾王身上的铃铛。
可外面已经受到惊动,他二人只好想办法将外面的人暂且先引开。
余下织雾一人却也不敢多加耽搁,她将瑾王搀扶住,小声叮嘱他当心脚下。
在搀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地牢大门时,织雾却瞧见了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太子根本没有离开……
甚至,他身后的涂奚不费吹灰之力便收割了两颗人头回来,扯着辫子提溜在手中,更像是提着两只灯笼似的,饶有兴致地等待里面的人继续做出下一步反应。
瑾王见状似乎也的都毫不意外,他本就无力,身体沉沉压在织雾肩上。
接着唇瓣却蹭了蹭少女的鬓角,“好小姐,不光我知晓,全世界的人都知晓,就连太子都会知晓……你对我这样好、这样一心一意,我死而无憾了。”
他说完,便好似说了一个很是引人捧腹的笑话,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闷声发笑,连带身上的铁链也跟着发出震颤。
织雾浑身僵硬,尤其是对上太子的目光更身体如坠冰窟。
在听见瑾王这样说之后,更是不可置信,他是不是疯了……
不待织雾想要小心翼翼避开瑾王身上的伤口将他扶站直起来,下一瞬便有人猛地将她一把扯开。
接着瑾王便被一拳砸倒在地上。
太子面上阴沉似水,将他按在地上一拳一拳、皆重重朝他脸上砸去。
织雾从未看见过对方动手打人。
就连偶尔撞见过他杀人,也只是通过一些很侧面的方式看见……
眼下他就像是不再披着一身儒雅的皮囊,拳头下将瑾王脸上砸溅出了血,黑瞳也仍旧冷静阴鸷得可怕。
织雾连忙想要阻挠。
她两只小手死死捉住太子的手腕,余光却瞧见了瑾王愈发嘲讽的神态。
织雾僵了僵指尖,继续捧起太子的手,语气颤道:“殿下的手背……擦破了皮……”
“我回去给殿下上药好不好?”
她不敢再多看瑾王一眼 ,好似从头到尾都眼里只有太子,也只关心太子。
可这明明是假的不能再假的假象。
涂奚想,她也就骗骗三岁孩子了……
“你心疼了?”
太子垂下眼睑,却不知问的是心疼瑾王,还是心疼旁的。
少女面色发白地摇头,“我只是……有些担心殿下。”
晏殷反手捏住她的双腕将她从地上拖起身。
他甩开手背沾上的血渍,面无表情地发布命令,“从明日起,每日都将这个罪人鞭一千下——”
……
回到了熟悉的房间里。
织雾一路上想要求情都不敢开口。
鞭一千下……
活人都会被活活鞭死,就算当时没死,夜里也会吊着一口气,看着身体到处流淌血水,然后再慢慢一点一点耗死。
甚至是每天都一千鞭……
即便如此,太子的命令,都不会有人不去执行。
晏殷手背骨节处擦破了皮,织雾只垂着眼睫,心有余悸地替他揉药。
在气氛压抑到让她几乎无法喘息时,她也始终不敢启开唇瓣,吐露半个字眼。
直到太子掌心下的茶盖缓缓落回茶盏时,他才从织雾手指下撤回自己受伤的手掌。
太子缓缓开口道:“想说什么?”
织雾见他态度似有所缓和,好似也从这窒息的情景中捉住了一线机会,想要央求他。
“殿下,能否收回那鞭刑……”
每次抽一千下,死了也要继续抽,只怕尸体都会被抽成尸泥。
做出这样的决定……太子和瑾王两个人好像都疯了——
织雾不说还好,她说了之后,太子反倒缓缓抬起了眼睫,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此刻,他恍若已经恢复到了原先波澜不兴的姿态中,如墨的眉眼间并无阴鸷。
他的情绪读不透时,也不曾比他方才暴戾外泄时,会好应对……
太子慢悠悠取下手上的扳指,忽然道:“阿雾先前不是想要将孤当做马骑在身丨下吗?”
他冷不丁提起她羞辱过他的事情,少女霎时有些不安。
织雾想,她伤害他的程度事实上丝毫都不亚于瑾王……
想到自己本就没有几日可以活,索性正想豁出去,告诉太子,若是可以,她也可以替瑾王去死……
可接着便听见太子语气莫测地衔接上方才的话,“孤可以让阿雾当做马骑。”
并且……
他眸底积着浓郁化不开的幽黑,将半张面颊浸入阴暗中,对她逐字逐句道:“阿雾对孤主动了多少下,孤就给瑾王减多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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