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惠嫔最后一次见到晏殷。
她披头散发烧毁了所有经书,坐在地上又笑又哭。
晏殷看着她装疯卖傻的模样却并没有为之所动,而是语气淡淡地吩咐:“李妃当年的冷宫并没有完全被烧毁,便将她关到那里……”
坐在地上痴痴发笑的女人霎时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猛然抬头。
“不……不……”
“我不要去那种地方……”
“你恨我是不是?你恨我当年相信那个道士的话……”
惠嫔绝望凄厉的声音一点一点远去。
晏殷从始至终却连眸色都不曾改变。
惠嫔当年因为认定两个孩子其中一个不是她的,更因为无法确认是哪个,便破罐子破摔寻了道士来。
道士说,将两个孩子的贴身信物放入符水中,第二天谁的信物会缠上亡灵怨气染黑,那个人便是李妃之子。
符水也许有猫腻,又或许存在其他机关。
总之当天夜里,长子偷偷进去后,哆嗦着手指掀开红布,发现自己的信物上被染黑。
他当时害怕极了,最终……将弟弟的信物抹上了黑灰,将自己的信物擦拭干净。
打那天起,惠嫔便坚信长子是她的孩子,而晏殷不是。
这才是大皇子对晏殷愧疚的真正原因。
惠嫔的事情解决后,便只剩下太子登基前的最后一个阻碍。
太上皇私底下找晏殷陪自己下棋,叹息道:“瑾王这个孩子命也很苦啊……”
他嘴上这般说,却也没打算给瑾王留有活路。
“你可以选择宣布瑾王已死,亦或是找个和瑾王相似的死刑犯,让对方穿着瑾王的衣裳代为处决。”
在成为皇帝的路上,排除异己是必然的事情。
只待完成对瑾王的审判之后,太子就可以登基了。
届时,“瑾王”死后,即便是瑾王的旧部,也不会轻易相信另一个冒出来且再无威望的瑾王。
这样瑾王就永远别想回来,且他私底下一旦接触那些势力,太子便可以立马顺藤摸瓜全都拔出干净。
这是眼下最为简单、也最不费吹灰之力的做法。
晏殷口头答应,语气从容地答了个“好”。
太上皇道:“这都是为了你好。”
逼狗入穷巷,反倒是件不利的事情。
更何况,太子等了数年,一直被各种因素所裹挟,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先登皇位。
老头子说完之后,便直接扔了手里的棋子,嘴里嘟嘟囔囔让吴德贵从窗口折了一只月季递给太子。
“这次输了就拿花作抵押吧,等下次老头子我有什么好东西了再和你下……”
红月季开得艳丽张扬,落在太子手掌心里,平白为太子增添了一份艳逸。
吴德贵看得满是养眼,在太子走后,忽然对太上皇道:“太子也是时候立太子妃了。”
就算不立太子妃,也该有个贴心的伺候了。
太上皇叹息道:“是啊,我怎么记得他看起来很喜欢那个小医女?”
吴德贵不解,“有喜欢的人不是好事吗?您老人家为何叹息?”
吴德贵问着,不等太上皇回答他忽然就明白了。
太上皇自打回宫后便一直没有问过一个人,那人便是他向来视作心肝的明棠郡主。
太上皇给了明棠郡主最后一次机会。
可明棠郡主还是无法改掉恶毒的秉性,她折辱太子的事情便已经将她自己推上了绝路不说,她更是差点淹死了那位曲医女。
所以,太上皇在太子面前根本连提都不提。
吴德贵亦是跟着一叹。
他自也清楚,织雾这是彻彻底底走进了死局,任何人都救不了她,太上皇也不能。
这厢温辞随着太子出了门后,便从善如流道:“属下现在就去找个和瑾王相像的死刑犯……”
他向来擅长揣度太子心思,也一直都会提前安排好太子想要的结果。
可这一次,他话未说完,便听见太子说了个“不必”。
晏殷面容平静道:“孤说过,不会再听太上皇的话了。”
掌心里的月季花艳丽鲜红得灼灼逼人,被挤压出来的汁液宛若鲜血,细流在指尖。
根茎上的刺戳进去皮肉之后,明明不及当日匕首划伤掌心处的十分之一,可偏偏滋味那般可怖。
可怖之处就在于晏殷以前从不会疼。
可眼下,手掌竟越来越疼,疼到微微发颤。
晏殷打量着指尖比鲜血还要香甜的花汁,垂着眼睫,语气更为漫不经心。
轻飘飘地从唇缝间吐出一道与太上皇意愿背道而驰的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他们。”
他们……
一个是瑾王。
至于另一个……
无疑就是那位明棠郡主了。
身旁始终兴致缺缺的涂奚像是突然嗅到了血腥气的猎犬,连带手里的弯镰都不由再度开始发出兴奋的嗡鸣。
太子果然不愿意放过那对狗男女。
*
宫中的消息闭塞,没那么快、更不会轻易随便传出宫廷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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