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眼睛暂且看不清,不太方便的事情便唤我来就好……”
织雾颇为讨好的语气似乎引起了对方一分注意,引得男人下颌略是压低。
“说起来,阿雾倒也是许久不曾这样不避嫌地……”
“扶着我了。”
他缓缓垂首“看”向她,温润的声线显露不出分毫异端。
“避嫌”二字初入耳时,织雾险些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违背人伦道德的禁忌。
待回过神,这才想到他被原身嫌弃的处境,措辞间的自卑竟也合乎情理。
可妻子在外面有了旁人之后竟都不愿再扶他……
织雾抬起卷曲的鸦睫,下意识打量着灯光下男人温润如常的面庞。
接着脑袋里似突然间想到什么,人不由就僵愣在了原地。
他说的“扶”是哪个“扶”?
是扶他人去外面,还是说……
她的眼神不自觉便落在了他腰际下一片颇深的阴影,朝他主动抬起的手臂逐渐僵凝。
上前一步,接着伸出手指落下的位置也许会错……
织雾心跳蓦地促促起来。
在刺客找出来之前,她还不能出什么太大的岔子,暴露不必要暴露的马脚。
可他们既然是夫妻……
似乎已经迅速脑补出了什么奇怪的羞耻画面。
木讷在原地的女子脑海里“嗡”地碰翻了一只火炉般。
连带着细细的指尖都被点燃似的开始发烫起来。
第3章
极其寂静的夜。
男人起身后一只手掌仍撑着榻沿正欲独自下榻。
走来他跟前的美人则抿着红润小嘴,屏住唇齿间隐隐发烫的呼吸。
强制探出的手掌堪堪触碰到男人腹下的面料。
细细的指尖将面料按出轮廓凹痕,几乎要隔着面料触碰到。
在织雾决定豁出去瞬间,一只苍白手掌恰到好处地搭在她伸来的手指上。
周身病气未褪的男人忽而低头说道:
“劳烦你了。”
在听见他开口的一刹那,织雾霎时如释重负,连忙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指尖,口中关怀,“夫君当心脚下。”
……
夜里织雾只照旧借口怕压到夫君的伤口,在地上铺了被褥休息。
一方面固然是虚假的借口,另一方面,男人身体羸弱无比,在织雾眼中几乎就是个好看却易碎的琉璃。
若翻身时一个挤压,指不定前日因雨水恶化的伤口就又会更难愈合。
隔天早上织雾醒来,发现男人双手交叠在小腹,和入睡时的仪态几乎毫无二致。
等他醒来,织雾要给他喂药之前,男人却忽然说是眼睛能感受到光亮。
待解开眼上缠缚已久的白纱之后,织雾用干净柔软的细布反复擦拭对方眼皮上沾染的药渣。
沾染污浊药渍的细布揉洗几遍后,一盆清水都略显浑浊,她才提醒男人睁开双眸。
织雾屏住呼吸,心底难免担忧他也许仅能感受到些许光影,只耐着性子想等他睁开双眼后再询问能否视物清晰。
接着,便有一双浓黑暗沉的眸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织雾心跳处蓦地一突——
在男人眼皮撑开瞬间,她不仅没有因他眼眸上没有伤痕而感到庆幸。
反而目光在与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毫无防备相触之时,一股难以说清的懅悚,像是身体里的一种生理本能,骤然从心底阴寒而生。
原只能看见的高挺鼻梁与薄唇,在这双黑浓过分的眼眸睁开后,如月夜散落的璨星般,光蕴流转间将温润的五官皆镀染上一层极致昳丽。
他缓缓掀起浓密长睫,整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全貌展露出时,这才令人恍然……
为什么第一日看见他湿身模样便轻易愣住了神。
尤其是织雾先前每每凑近总会心神不定,只当自己肤浅。
现在看来,先前之所以会无故地耽于美色……
竟、竟也不全是她的责任。
在旁观者眼中拥有着漂亮皮囊的男人缓缓启唇,再度同织雾道了声“谢”。
织雾的一只柔白指尖仍保持着按在他眉尾处的姿态。
过近的距离让她几乎下意识压抑了唇畔清浅呼吸,可随之而来地,却是在胸口处一声接着一声的心跳。
心跳声好似大的出奇。
让处于对方目光下的织雾,心尖处既颤又虚。
发觉桌上茶壶空了,织雾这才借机收回手,敛起指尖又神色如常起身去了厨房。
男人摸着药碗,唇角的笑容这时才慢慢消失,脸上那对乌漆眼珠却仍凝着女子背影。
哪怕身处于泥屋,男人也一样肩背俊挺。
即便只能残着身躯坐在榻上仍不折损清润。
他置身于此,更像是一支清新秀丽的碧色翠竹簪入泥瓶、亦或是白净圣洁的花瓣沦落尘埃。
用了几日的时间,太子晏殷才可以确定她失忆了。
她的确不是装的。
用沾染剧毒的纱布蒙在他眼眸上,确保他可以每日受到毒汁的腐蚀,直至彻底变瞎。
又以阴毒的方式禁锢他的四肢,日日灌以令身躯剧烈疼痛的慢性毒汤。
偏偏就在折断他指骨的第二日,回来人就彻底变了。
晏殷浸入怪诞情绪的黑眸仍旧凝着窗外,将药碗缓缓贴到唇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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