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拍脑袋:“早知如此,该叫贵妃一同来的,你也好见见自家姐姐,双生花嘛,摆在一起才好看!”
若是能都摆在后宫里,就更美了……
楚藏额前的青筋跳了跳,他下意识半挡在夏之秋面前,与她言语道:“是啊,娘子许久没有见到贵妃娘娘,她怕是想你想得紧了。先前脚伤在身时,娘娘还特意遣人送了补药来,娘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贵妃娘娘的恩也是要谢的。”
“正好贵妃娘娘向来不待见我,你们女儿家说几句私房话,我留下来同陛下说些政事,两相晴好……”他转过脸恻恻地看着皇帝,“陛下觉得如何?”
一听到“政事”两个字,皇帝就心烦意乱,什么兴致都给搅没了,当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再过问,之后便兀自揉起发痛的眉心来。
夏之秋有些云里雾里,怎么好端端地刚来就要退下?楚藏背对君王,笑脸瞬时就落了,以唇语无声地叮嘱着她。
“城楼等我。”
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夏之秋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地走出了大殿。正好屋子里也有些拘束,面对天颜还是让她心中战战,而且皇帝说的话虽然挑不出错,不知为何却总她觉得不怎么舒服。
还是出来好……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体会到一种自由的感觉。
城楼很高,满目金光倾泻,正值日薄西山之际稍纵即逝的灿烂。
夏之秋在最后一级台阶上驻足,忍不住瞑目,细细领略那迎面拂来的阵阵晚风,以及异彩纷呈的满目霞光。
景是身外景,不用眼睛似乎也可以感受得到。风清光柔,每一寸都是澄明的冬华。
她缓缓睁开眼,眼底带着明媚的笑意,敛起衣裙继续拾级而上,登上城楼最高处,极目楚天舒。
然而,就在对面阑干的拐角处,另一个男子也适时上了城楼。
他们目光相接,夏之秋脚步忽地停了,愣愣地望着来人。
“容公子……”
入了琴嫣殿,江令桥算是彻底告别了女监苦哈哈的日子,孟卷舒将宫中从前那些下人都打发后苑去做洗衣烧水的粗活,平日里根本见不到几眼,倒便宜江令桥了,几乎一身轻松,每日陪贵妃四处走走,听曲喝茶聊聊天便可,日子过得比一些妃子过得都还舒坦。
当然,也正方便了江令桥四下打探消息,不必忧心被宫务琐事缠身。
贵妃娘娘说,今日楚藏会带着夏之秋进宫谢恩。
江令桥心中一动,与夏之秋很久没见了,上次没能救下夏峥她心中有愧,又见夏府迟迟没有披麻戴孝的迹象,国师府也没有丝毫动静,便猜测楚藏是不是只手遮天,让夏之秋还蒙在鼓里。
她想去见她,想当面告诉她,夏之秋是夏峥唯一的女儿,她应该知道真相。
孟卷舒看了看江令桥,也不知是真的累了还是假的累了,当即捂着脑袋就说困了,说要好好睡上一觉,睡他个天昏地暗。还让江令桥退下,莫要惊扰了她的美梦。
江令桥从琴嫣殿出来,便径直去了南熏殿,他们若进宫谢恩,是要在此处面圣的。她到时,正逢楚藏牵着夏之秋一同入殿,于是只好寻个隐蔽的角落继续等。本以为这一去应该会待很久,谁知百无聊赖时一抬眼,才发觉夏之秋早就出来了,远远走在前面,似乎正往城楼的方向去,楚藏并不在她身侧。
天助我也的好时机——江令桥忙起身去追她,偏偏是在宫里,自己又轻纱遮面,本就招摇,人多眼杂不便用轻功和法术,故而只好远远地跟在她身后,想着城楼上安静,等见了面再说也不迟。
她抄了近路,悄悄从另一侧长阶拾级而上,正欲行过拐角上城楼,谁知耳畔却忽然传来夏之秋的声音。
“容公子……”
容公子?容悦?
江令桥下意识停住了脚步——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怎么方才没瞧见?
她敛声屏气,轻手轻脚地贴着墙壁前行,在拐角处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果然看见了一个男子的颀长的身影,一身玄衣。
是他。
与此同时,夏之秋的身后有脚步声起,沉稳缓慢,像是位男子。
江令桥眉心一跳,第四个人来了。
听到楚藏说“政事”二字,皇帝大好的心情很快蔫了下来,变得兴致缺缺,左耳朵进,下一刻便右耳朵出。
“朕说楚卿啊,你既已还朝了,这些事只管去做便好了。朕信得过,批红之权交给你,你道怎么办就怎么办。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你完全可以解决,还是莫要来烦扰朕。朕这头啊,这几日实在疼得厉害,不是不愿意听你说,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哎哟哎哟地喊着,根本没有谈论政事的心思,楚藏背负双手,合时宜地闭了嘴。反正也不过是个幌子,掩护夏之秋离开而已,如今你不情我不愿,也正好两相便宜,互不相干。
“龙体为大,既如此,臣便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探望。还望陛下珍重龙体,切莫太过劳累。”
楚藏说完,退身出了大殿,径直走向城楼。他知道,城楼之上有个女子在等他。
时值落日垂山,正是观夕照的好时辰,他还欠她一个落日。想到此处,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向那个近在眼前的城楼奔赴。到了,终于到了,他的脸上露出和缓的神色,撩袍踏上长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