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番话,官稚两眼放光,一时间更有底气了:“所以说,忘川谷虽然以害命谋财,是个生意场,但却对楚藏格外开恩些。楚藏和巫溪之间,必然有什么事是我们这些外围之人不知道的,以楚藏着手,是另一方视角,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来。”
他说完,向众人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脸上带着恶劣的笑意。
然而,这精彩绝伦的想法并没有得到众人的附和,急得他一下子坐了起来:“逮住巫溪的姘头,她不得乖乖就范!”
李善叶和江令桥同时摇头。
“莫说是姘头,就算是拿住了巫溪的老父老母,也别想让她就范。”
官稚不死心:“那她有老父老母吗?”
“没有。”江令桥斩钉截铁,一把堵死了他所有的话口。
官稚泄了气,敛眉耷眼地垂坐着,不再言语。
李善叶道:“一直以来,虽然忘川谷在明,相思门在暗,但我们终究是被动些,敌动我才动。如今巫溪闭关,忘川谷沉寂,一时竟还无所事事起来。如你们所言,这个国师倒不失为一个着眼处,可以一试。”
若破劫之法真的在楚藏身上,那究竟是怎样才算是成功渡劫?是直接手起刀落杀了他,还是需要厘清背后所有的野心谋划?万一他不是症结呢?如今的心中所想还都是猜测,万一当局者迷,视物不清呢?巫溪一个心肠冰冷的人,又是为何会出手帮他?她与他之间,又是怎样一种关系?
真相尚被重重云霭裹束着,容悦只觉得这一行仍然道阻且长。
江令桥试探性地看看他:“你想如何做?”
容悦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官稚忽然没头没脑地插了一句:“进宫吧……”
三人同时看向他。
官稚回过神来看见三道探寻的目光,缩了缩脖子,打着哈哈道:“我就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其实……”容悦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欲知其人,必近其身。楚藏其人,孑然一身,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想要查探他,几乎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而他所有的时间都游弋于朝堂,想要有所突破,这怕是眼下最快的法子了。”
“可是秋闱已过,你如何进宫?”
官稚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很纯洁:“你不会要进宫做内侍吧?”
李善叶一玉箫毫不犹豫地敲在他脑袋上,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
“楚藏也并非是科考入仕,当年陛下游江南,途遇时疫,他因妙手回春被百姓奉为天神降世,也因此被敕封为国师。这一次……我们何不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江令桥沉思道,“陛下久居宫中,你当如何入他的眼?”
官稚又抢了话茬,只不过这次没有嬉皮笑脸,而是面色冷冷的:“皇帝此人,窝囊无能且识人不清,想要骗过他也不是什么难事。若能当着他的面来一场真正的天神降世,怕是恨不得敲锣打鼓供奉起来。故而只要能得人举荐,让他观上一场天外来客,便足可事半功倍。”
江令桥:“可是,我们并不识得朝中大臣,如何能将话递到御前去?”
“不,”李善叶缓缓道,“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上这个忙……”
“谁?”
李善叶看向窗外,缓缓吐出两个字——
“沈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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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白衣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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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塘缓缓走入朝堂,再一次身着官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楚藏的瞳孔明显骤缩了一下。
他不是……为什么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思绪还来不及凑出一句完整的话,便看见沈塘上前朝拜:“臣,沈塘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大人!是沈大人!他还活着!”
“涵丈……你总算回来了!”
又见故人,很多从前出身元亨书院的朝臣都肉眼可见地欣喜起来,他们大多是沈塘的学生,深受照拂与熏陶。还有很多仰慕沈塘而未有幸得见的新晋官员,面容皆晴明起来。就连皇帝见了他,也难得在朝堂上露出喜色:“爱卿快快请起!”
在很长的一段时日里,沈塘曾是皇帝最得力的肱股之臣,后来他心灰意冷离朝致仕时,两人虽然关系僵冷,皇帝也还是许诺若回心转意,朝廷随时接纳他。如今多年过去了,君主再见故人,仍旧是记忆中的模样。从前的日子一时涌入心潮,便什么芥蒂也都烟消云散了。
“爱卿这番回朝,可是愿意入仕为官,帮朕辅佐江山了?”
沈塘拱手一笑:“陛下折煞臣了……”
朝廷的风起云涌,他身处江湖不是没有听说过。从前的陛下分明不是这般荒淫无道的做派,也曾勤勉为政,辜负香衾事早朝,给百姓子民带来过盛景。可不知从何时起,一切悄然间就变了,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一品二品虚衔之臣也可以手握大权翻云覆雨,将家国命脉捏在手里把玩。而国家之主只知耽于美色和享乐,不仅无心肃清朝堂不正之风,连朝事也甚少过问,只想着假手于人。
过了这么久,如今再看,也还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当日臣一意孤行,拂袖而走,是陛下仁慈,非但没有降罪于臣,还许臣随时归朝,臣一直感念陛下的恩德。”沈塘缓缓道,“只是沈某半生都扎在朝堂中,友人学生也尽在朝中,远离庙堂这些年虽然安逸,却也孤寂清冷。说来惭愧,臣早有归朝之意,只是文人大多矫情自饰,碍于情面不肯回来。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臣的内子又已诞下麟儿,臣身前无事,身后无忧,便腆着这张老脸回来面见天子,毛遂自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