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稚便笑:“没什么意思——哎,他们怕是等得着急了!”
说罢,他径直绕过她向后园走去,步履闲适。
他走了,带起一阵风,江令桥的鬓发微微拂动。
她转过身远远地看着他,觉得四下云雾弥漫,他像隐匿在尘世之后,一个巨大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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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国师府内,楚藏垂坐于一间僻静的厢房,房中细致地挂了好些卷轴,以及许多晾着的画卷,他坐于一张案桌之前,提笔描画着什么,神色极为专注。
“砰砰砰——”
门外有人叩门,楚藏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府中下人虽然不多,却皆是勤快能干的。他也一早就三令五申不许到此处来,更不许来此洒扫。然而,此令对府中一人有所宽限——白道。
“进来吧。”他埋头继续作画。
白道是楚藏的侍卫,两人形影不离。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就跟着楚藏的,或许是年岁太长,就连白道自己也已经记不清了。
“公子,南疆使臣抵达中都数日,那件事……是不是该去做了?”
楚藏手中的笔滞了一下,眼尾露出一道极淡的笑意,像是欣慰,像是解脱。
“可以动手了。”
白道领了命,两手抱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那属下即可便去。”
他说完,提了剑正欲跨门而去,却忽的被楚藏叫住。
“这是第几日了……”他缓缓站起身向白道走来,手指间似在云淡风轻地算着什么。
“七……第七日……可不是什么好日子。”
白道:“公子的意思是……”
白道的话还没来得及落地成音,楚藏便已走到了他的面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后,顺手抽出他剑鞘中的一把短刀,一把扎进了白道的胸膛。
迅速而果决,不带一丝犹疑。
白道愣愣地看着胸膛的那把刀,又抬头看着他:“公子……你……”
楚藏没有理会他的只言片语,握紧了刀柄,腕间一用力,那利刃便自上而下,将他生生剖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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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岁不我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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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玉要被远送南疆和亲的消息是晚上传来的,彼时夏之秋正在房中习字,闻见灯青急急忙忙地奔了进来,还以为是什么花灯食市之类的玩乐事,谁料一番话听罢,直接怔在了原处。
“南疆……和亲?”
消息来得急促,未给人丝毫喘息的空余,夏之秋手中的笔不免微微战栗,一滴墨砸在宣纸上,洇出一片难看的瘢痕来。
“是啊小姐!”灯青走上前来,“方才我去买琴弦,那琴铺里闹哄哄的,便听见朱大人家的小姐在同旁人说道宋景玉,说南疆进犯边关,朝廷应对绥靖之策,同他们求和。可那些南疆蛮夷不但夸口要去了大量金银财帛,还一定要我朝奉上一名宗室女给他们作可敦。听闻宋将军在朝堂上直接晕了过去,如今宋景玉正在家中摔瓶跌罐,闹着要上吊自尽!”
夏之秋搁下笔,明明喉间干涩,却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从前的绥靖之策,也有奉以帝姬宗姬的先例,但那都是可以用钱财赎当的,宋景玉是宋将军的独女,就是砸锅卖铁他也不会让女儿去受那种苦。今日之南疆,之所以咬定青山不松口,无非是要用我朝宗室女作襟带,宣告背后靠山和手中权势,好让下头蠢蠢欲动的人安分守己些。
金银珠宝不是新可汗最想要的,更不是此般进犯的最终目的——他当下最需要的,是安全和威望。
然而当朝陛下子嗣绵薄,除了一个早已相夫教子的升平公主,便只剩下个正芳华的含山公主,可是数月前的春闱之后,也早早与探花定了亲,如今也是正新婚。思前想后一圈,宗室里没有什么待嫁的女儿了,故而普天之下独一份尊荣、平日里多有张扬的外姓郡主,便自然而然入了某些人的眼,成了扛下两邦和平的登云梯。
朝廷没有第二个选择,宋景玉同样也没有。
听闻南疆位于边陲,乃是黄埃散漫的蛮荒之地,南疆之民多狩猎为食,民智不化。一个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名门贵女,如何能吃得住这般天差地别的苦?
夏之秋还很小的时候,便听闻过一些老人的垂暮之言。他们多是来中都做生意的南疆人,年纪大了受不了车马劳顿,便一生困于异乡。围坐于夕阳之下攀谈时,渐渐淡去的晚霞映入那些浑浊的眼睛,他们细数着故土的冬日苦寒夏日暑蒸,长年累月少蔬少果;他们会抱怨风沙蚀面一水难求,会望着遥远的南边打趣说蛮夷的民风实在粗野。
他们同住在东乐街,夕阳替他们镀了层静谧的金辉,说着说着便笑了,笑着笑着却又落了泪。
夏之秋没去过南疆,那些是她对那个一眼望不到的远方,仅有的印象。
虽然她并不喜宋景玉的为人,素日里只觉得她为人跋扈,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来为难人,可如今一想到她即将要孤身去往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从此不见至亲诀别故国,生是南疆的人,死后也要化为南疆的沙,却也觉得从前那些龃龉都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她罪不至此。
“小姐……小姐……”灯青不知唤了几声,直到将手在她面前晃了几晃,这才见她意识回笼,“小姐,你想什么如此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