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江令桥笑道,“喜的怒的哀的乐的,算是全见识了个遍。只不过我兄长还在等我,今日回来得晚,他怕是要等急了。容悦记性好,肯定都记得,便让他说与你听,我还赶着回去,就先行一步了!”
她走得很快,几乎是逃着离开的。
“江姑娘,”夏之秋回头喊住她,“我有马车,你若是不嫌弃,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江令桥转过身来看着她,笑着连连摆手,“已经快到了,我家离这里很近,几步路而已,不必麻烦的。你们这么久没见了,还是多说说话比较好……”
话罢,她溜身走入人群里,再也找不见了。
“江姑娘……”夏之秋扭过头来,干着嗓子笑了一声,“江姑娘走得还真是快啊……”
能不快吗?一副要退位让贤的样子。容悦看着灯火流明的长街,喉结滚了滚,没有说什么。
夏之秋还沉浸在得见故人的喜悦之中,原本藏了一肚子的话想说,现下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再而便是得知他们仗剑四方,心向往之。
“容公子,你们行侠仗义,都去过哪些地方了?离中都远吗?外面的风土人情如何?可有什么不一样的见闻?江姑娘说喜怒哀乐俱全,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我们……”
“哎呀……”容悦还没来得及说话,夏之秋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十分歉疚道,“大街上哪里是说话的地方,是我思虑不周了……你们才回来,还没来得及用上一口茶饭,就被我强堵在了这里,哪里也去不得,真是昏了头了!江姑娘定然也是饿得急,所以才行色匆匆,都怪我……”
她绞着双手,脸色都有些急得泛红,实在是喜过头了,以至于乱中出错。
“不如……”夏之秋思量了一会儿,重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容悦,“不如这样,明晚我在府中设宴,也显得庄重些。容公子你与江姑娘同来,在宴席上和我说说这一路的见闻,可好?”
“我和她……一起?”容悦眼里掠过一丝光。
夏之秋当然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单听江令桥方才的那一番话,还以为他们只不过是朋友一场。在她心中,一方是日夜惦念的意中人,一方是心中钦佩艳羡的女侠客,若是都能来府上作客,便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她很高兴地点了点头。
“我怕……”容悦有些犹疑,于从前来说,这没什么。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敢肯定江令桥还愿不愿意同他一起来。
夏之秋有些担忧:“怎么了?是……是明日不得空吗?没有的话没关系的!明日不行就后日,后日不行便大后日,你们几时有空便几时,我都可以等的!”
“无碍,”容悦笑了笑,“明日有空闲,我们会去的,夏将军府,对吧?”
“对……对……”
夏之秋定定地看着容悦,她没想到数月前的随口提到的将军府,他还记得,一时有些喜不自胜,直到灯青低低唤了她好几声,她方才如梦初醒。然而再抬眼,面前空空,连眼前人什么时候走远的也记不得,再想道别也晚了。
这数月以来,各种琐事缠杂在身,各种人情世故要应对,几乎没有什么事是真正可以让她开心的。直到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故人,方知千百次的苦难,不过是为了换取一次回眸。
一切虚幻得不真实,夏之秋忽然很想哭,也很想大笑。
她转过身,周围万家灯火,夜市通明,望着川流的人群,只不过是轻轻道了句“再见……”,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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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调三斡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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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门的人近来动作愈发频繁了,以致一月以来,近乎一半的侍下空手而归。加之四下抖落出的细作,经年干涸的霞露壑底,血雨已然积起一寸之高。
巫溪走在前,李善叶亦步亦趋跟在后,远远望见太极殿的大门缓缓洞开,一个人战战地走了进去。
“护法觉得,这次又会是谁被指认为相思门内贼呢?”巫溪停下脚步看着他,眸子里面透露着深寒。
突如其来的一顿让李善叶愣了一下:“谷主,你这是成心让我挑拨离间,与下面的人不睦啊……”
巫溪眼尾上挑着:“这些日子以来,忘川谷上下被相思门折腾得好不热闹,从前不闻其名,风平浪静,这一时间却陡然生出众多细作,护法可有什么想说的?”
李善叶的南箫在手里轻轻敲着,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属下窃以为,凡事皆有迹可循,相思门行事是纸里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要暴露在天日之下。一旦显露了踪迹,便是到了明处,两两都上了台面,但它终究不过是小门小户,比不得忘川谷势大。从前黑衣夜行,或许还有伺时而动的长处,如今两相对峙着,再想占上风绝非易事。”
“护法的意思是,他们在故意搅乱这趟浑水?”
“此事一出,惹得谷主不快,属下身为护法,在其位谋其职,但也只能胡乱猜测一番。细作或许一直都在,但暴露出来的并不是紧要之人,而是垫脚石。有的人目光稍一短浅,便容易受人撺掇,成为棋局上铺路的棋子。核内之人运筹帷幄,核外果皮层层剥落,我们局外人,只能观其影,不得见其形。以四两拨千斤,搅乱内局同室操戈,也许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