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笑什么?”两人齐声问道。
六月这才如梦初醒,果断意识到那猥琐的笑容笑早了,连忙擦擦哈喇子,恢复了正经的神色:“我的意思是,这几次刺杀,护法你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都没好好看看中都又开了什么铺子,谢了什么花,添了什么好景。明日若走了,又是一月才回来,看不着了!”
容悦看了眼笺纸上的字,提醒道:“周子音为大理寺正,是中都人,也居于此。”
“不一样的!”六月声调高了些,“这里是城中,而他住在衙署以内,是皇城……”
“但离这里很近……”江令桥好心提醒道。
“我……”果不其然,忙中出乱,六月抬眼望了望天色,抚掌笑道,“今夜月色美好至此,何不出去好好看看?护法你整日奔波,日后恐怕少有这样的天时地利了。”
江令桥突然觉得,除却巫溪和冯落寒,六月似乎也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她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容悦却笑了一声,拉起她的手腕,道:“六月姑娘说得有理,我初来乍到,还没怎么领略过中都的景色,不如一同去看看?”
“容公子不是中都人?”六月还不晓得这个,追问道,“那公子家在何处?”
容悦忽地哑了口。
怎么说?难道告诉她自己从天上来?他自知自己的心眼还没有开得那样大。
六月一脸好奇地看着他,江令桥也有了兴致,托着腮想听听他到底怎么说。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吧——”容悦打着哈哈,拽着江令桥一溜烟出了门。
走了!终于走了!终于一起走了——六月环视着空空如也的雅居,露出了个得逞的笑容。
***
悲台偌大的后苑,只坐落了一处闲居,远离了前庭的灯火通明,纸迷金醉,辟出另一方寂静安宁的天地。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冯落寒屏退了所有人,却并没有睡下,而是抱着把朴浑的木色小阮,坐于庭院正中,殷殷切切地吹弹着那首秋风词。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她轻阖双目,手中弹拨有致,其声亮雅,柔和而恬静,在幽静的夜里喁喁私语。
认认真真思虑了一整日后,冯落寒才最终定下心来做这件事。
她想知道,她想要触及整件事情的真相。
在重重帷幔之后,有一个人,在不停地变换着踪迹和身份。几个回合里,他奉上足够能诱她上钩的饵,在看不清摸不透吹不散的浓云叆叇之后,早已算好了她的每一步。
暗处的那个人知道,明处的冯落寒也知道。
若狡兔三窟,她便将计就计,不论是他,还是她,心里都通晓如明镜——路摆在面前,有人一定会走的。
相思门,若我是有缘之人,就请再为我引一次路吧!
弦弦掩抑声声思,皎月之下,当紫烟弥漫,雾霭升腾的时候,冯落寒便知道——
那扇云蒸烟涌的门,又一次向她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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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乐乐陶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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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脚下,天贶节的夜里没有宵禁,长街十里,人间比月空更明,熙熙攘攘的夜市一望无际,直可以摆到三更天去。
“六月的问你还没回答她呢。”江令桥双手抱肘,走马观花地看着夹道两旁各色摊贩,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把话茬给续上了。
“嗯?”容悦愣了一下。
“说起来我对你一无所知,你却对我的事了如指掌,”江令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容悦便知道她要扯皮了,“这不公平。”
他咳了两声,敛声道:“好奇心害死猫。”
江令桥撇撇嘴:“鬼扯。”
容悦听了便笑,正了正衣襟:“你想知道些什么?”
江令桥把目光挪去了别处,去看满大街来来往往的人群,佯作出随便问问的模样,道:“要不就从故乡说起吧——你是何方人士,居于何处?”
这可不是个好答的问题——容悦也抱了肘,信口胡诌道:“雍州。”
江令桥眼睛微眯:“哦?这么偏远?”
“对啊!”容悦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正气之相,“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个钱。”
这倒确实是真的,天宫哪里用的上银子。
他的眼神四处观望了一番,露出欣慰的笑容:“还是中都好,人傻钱多,不像我们那里穷山恶水,从别人钱袋子里抠出一分一厘都难得很!”
江令桥明面上频频点头,原来如此说的在理,心里却明知故问地笑开来——
编,继续编,我看你能编到几时。
“行医的人还干黑活?”
“那可不,再高尚也得吃饭不是?”容悦无奈地摇了摇头,“江兄,饿肚子可不好受,此番见了你我才算是长了大见识,这世间居然有这般神功,十天半月不进食也不觉得饿。哦!还有,你们忘川谷这门生意真是不错,开张吃三年,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们谷主商量商量,让我们那旮旯也入个伙?”
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江令桥又好气又好笑,一扭头转身走了,发梢掠过他的手,抓得住,却又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