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此偕行。
“夏姑娘很客气。”楚藏说。
他腿长,步子迈得大,为她特意慢了下来,夏之秋小步疾走,想跟上他原本的步伐。
“客气些,不好吗?”她不太明白。
楚藏又放慢了些步子,思索了一会儿,笑道:“好,自然好。”
“哦,对了!”夏之秋忽地想起,“还没深谢楚公子替我备车马和禀明家父呢!”
“小事而已,夏姑娘就算不这般客气地道谢,楚某也不会记恨在心的。”
她被这句话逗笑了:“那我便这般不客气了。”
“嗯?”
夏之秋明知故问道:“楚伴读今日来普觉寺,府上公子怎么没有随行啊?”
他微微一愣,而后明白过来她这是在打趣他,当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公子很喜欢笑。”夏之秋凝望须臾,忽然开口。
“何出此言?”
“嗯……”她想了想,“每次我见楚公子,大多时候都是笑着的。”
楚藏遂反问:“喜欢笑,不好吗?”
这俨然是学她的口气,夏之秋也笑:“好,当然好。”
原林野径,两人身影愈行愈远。这样的山林,这样的漫谈,倒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恬适。
灯青去而复返,远远见自家小姐同楚公子一道,识趣地不上前打扰,在原地乖乖等着他们过来。
楚藏搁下木桶,池畔便有了三桶鲤鱼,摆着尾在狭小的木壁之间打转,夏之秋虔诚地跪坐下来,将鱼儿送入放生池。
“夏姑娘常来寺庙吗?”楚藏隔了一步远半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算……是吧?”她卷起衣袖,想了一想,“一来可以为家父祈福,积些功德,二来寺庙里僻静,待上片刻心里也澄明不少。想来宝光华堂,禅道幽深,大抵便是引得世人皈依的法门吧!”
楚藏点了点头,夏之秋挽好袖子,接着将方才那半桶鱼儿放入水中。
“楚公子是为何来此?”
“我……”楚藏顿了顿,道,“来探故人。”
“故人?”
“对。”楚藏点头应道,“十年前初相识。”
“十年?”夏之秋不禁回头,由衷赞道,“这份情谊实在难得,令人艳羡。”
“真的么……”他口中喃喃,似乎陷入了沉思。
这时,身后忽而响起一阵清亮的男子声音——
“夏姑娘,又见面了!”
然后便见夏之秋笑盈盈地回应:“是啊!”
楚藏回头看,远远瞧见一身姿挺拔、风采神俊的男子一路谈笑风生而来,径直掠过他,同夏之秋招呼着。此人一袭百衲衣,却并未剃度,仍是俗世中人的模样,同夏之秋攀谈时明显比他熟络亲密不少。
行至夏之秋面前,那男子才恍然看到有楚藏这么个人似的,惊叫一声:“哟,贵人!”
“嗯?”
夏之秋这声疑惑让楚藏的心漏了半拍,他很确定,眼前这人他从未见过。
“这位是?”他定了定,率先转了话头。
所幸那男子并没有多说什么,没等夏之秋开口,他就自己开门见山了。
“在下官稚,当官的官!”
倒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自荐,楚藏微微蹙眉,作了一揖:“楚白。”
“楚……白?”
官稚语气一重一轻,古怪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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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稚:贵人,你确定你叫楚白吗?
第46章 阑风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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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人嬉笑的模样,让楚藏觉得他话里有话。
“你们……”他看了看官稚,又复看向夏之秋,“是……”
“我同夏姑娘是朋友,”官稚先一步开了口,“夏姑娘虽出身高门,却没有架子,秉性温和,深得我心。我们常一同参禅论道,相谈甚欢。”
他说话时不着调地笑着,那一脸得意模样,仿佛是在扬威宣战,亦或是嗤笑,嗤笑砖头砌墙,后来者居上。
有来有往,夏之秋也很客气地回敬他的夸赞:“官稚公子喜好云游,这几日才来的普觉寺。虽然年轻,却是阶庭兰玉,深受禅佛熏陶,对世事独有一番见地,不随波逐流,不拘小节,是个……”
“嗯……”她微微歪着头想词来形容,“是个颇有意趣的人。这山林庙门,不好扰僧侣清修,故而闲暇之时,我们会结伴相行。”
闻言,楚藏看官稚的眼神不觉多了几分难以窥测的敌意。
“诶?”官稚眼神一定,拨开楚藏径直走到她面前,“夏姑娘,灯青姑娘,你们在放生?”
“对啊……”
“住手!”他当即大喝一声,吓了两人一跳。
“让我来。”官稚笑盈盈地抢过水桶,“有我在,岂有让姑娘们做重活的道理?”
这番欲扬先抑,引得女子们笑出声来。楚藏立于一旁,面上作着云淡风轻,心中却道油嘴滑舌,哪有半点阶庭兰玉的模样?
“楚公子!”远处一声呼喊。
楚藏抬起头,官稚正弓着腰提桶看他。
“楚公子也想做姑娘家?”
这话似乎有些不妥当的意味了,夏之秋见状不对,忙走上前:“这事合该我来,怎好劳烦你们动手……”
“无妨。”楚藏止住她,迈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