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冯落寒细细打量了她一眼——今日倒稀奇,不似平常,八月着了身女装,还挽了发簪了花,点了绛唇,笑起来惹人怜,像个虎头虎脑的小女孩。
“这身衣裳好看,衬你。”
“当真?”八月眼里跃着光,欣喜地看了看身上的衣物,还美滋滋转了两圈。
那是一袭鹅黄色素纹裙,领口白绢为底,细密地缀着瑞彩祥云纹,外罩淡色蝉衣,淡薄朦胧如云雾,腰系一条白色掐金带,悬着一条金银忍冬卷草纹的禁步,稍稍一转,就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看到禁步,冯落寒忽然目光一顿,瞳孔猛地骤缩,倒吸了一口气。她稳住呼吸,以尽量平静的口吻问她:“这禁步……模样精致,是……是初二送的吗。”
闻言,八月垂眸看了看,不由地娇羞一笑:“初二那个榆木脑袋,难得开了一回窍,算他有长进!”
“原来如此。”冯落寒咽了口干沫,笑着转话茬道,“你来得正好,这几日来了上好的锦江春,先去楼上等着,我遣人给你送过去。”
“多谢冯妈妈!”八月毫无心机地笑着,转身便一蹦一跳地上了楼,腰间的禁步一路唱着欢快的歌谣。
女子佩戴禁步,行走时当缓急有度,轻重得当,八月天性洒脱,禁步禁锢不住她的性子。冯落寒仰首看着她欢脱的背影,面色凝重,眼里有异样的光在闪烁。
这禁步,不该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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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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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酒量好,常常喝趴了几个酒鬼自己还跟没事人似的。今日倒怪,才两壶锦江春下肚,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好酒!”
“小二,再来一壶……”
“我还能喝……”
冯落寒来的时候,她还在迷迷糊糊地呓语着,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也睁不大开了。冯落寒静立片刻,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应答,又推了推她,轻唤道:“八月,八月,醒醒,天都黑了!”
仍无应答,冯落寒直起身,淡淡一笑——药奏效了。
她抬手召出一只琉璃青鸟,轻声私语了几句,青鸟便扑扇着翅膀,没入夜色之中。
初二来的时候,约摸一个时辰过去了。悲台算是忘川谷的一个驿站,江令桥、李善叶、八月这些人常来,初二却不常来此。他为人耿直,时而有些木讷,在这个脂粉漫天、红罗香袖的琼楼金阙,总忍不住要打喷嚏。
“八月在哪里?”初二一来就开门见山。
冯落寒迎上来,粲然一笑:“左二使别急,先坐下喝杯茶,八月喝醉酒污了衣衫,我遣人带她去梳洗了。”
“原来如此。”初二点点头,猫着腰钻进了一间厢房,厅堂里迎来送往、粉漫飘香,他的鼻子实在痒得厉害。
冯落寒端了一盏青瓷壶,也跟了进去。
“悲台人好,酒好,茶好,左二使怎么就是不愿意涉足呢?”她一面悠然说着,一面拢袖给他倒茶。
“我来……” 初二见状,忙抢在她之前拎起茶壶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茶,“我自己来便好……”
冯落寒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干笑两声后,给自己倒了杯茶作罢。
“这是悲台特有的云华茶,”两人呷了片刻,冯落寒开口道,“采于山巅云雾之处,入口清雅恬淡,回味余甘绵长,左二使可还喝得惯?”
“嗯。”初二掷地有声,一个字也没多说。
“八月姑娘今日很好看,”冯落寒转动着手里的茶盏,“穿了身明艳的裙子,挽了精致的发髻,还簪了几支珠花……”
八月甚少打扮,为了行动方便,多以男装示人,饶是初二也没见过几回。循着冯落寒的言辞,他眼前不由地浮现出一幅活泼明媚的女子像,嘴角渐渐浮起一抹笑意。
“哦,还有一串禁步!”冯落寒一拍脑袋,作出恍然想起的模样,“金镶银嵌,珠圆玉润,她很喜欢,一刻也不离身,说是你送的,所以才特地换了身打扮来衬它。”
男子的喜色掩饰不住,垂首一笑。
“左二使眼光真是不错,随随便便一挑,就如此合女儿家的心意。”冯落寒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初二的神色,缓缓说道,“我瞧那禁步着实欢喜,不知……不知左使是从哪里得来的?悲台姑娘多,总得有珠玉在身,多多益善,你说……是吧?”
初二挠挠头:“其实……也不是我挑的,是旁人替我挑的。”
“谁?”冯落寒忍不住抬高了声音,语气骤然冷峻,空气中升腾起丝丝逼问的意味,教初二猛然清醒过来。
“是……是店家……”
“哪家铺子?”
“好像……是一间质铺。”
“质铺?叫什么名字?坐落何处?”
“我……我记不清了……”
“如何记不清?不是这两日才买的么?”
“我那时喝醉了,临时起意进了间铺子。”
“和谁一起喝的酒?”冯落寒寸寸逼近,声音里有一丝不为人察觉的颤抖。
“我……”初二一时语噎,与冯落寒对视片刻后,平定了呼吸,道,“冯姑娘,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冯落寒顿了半晌,咯咯地笑起来:“左使说笑了,君子爱才,侠客重器,我们女子,不过也是爱物惜物罢了,见到脂粉钗环,岂有不爱之理?人之常情罢了,你说是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