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炎被揉了脑袋,稍微听话一些,只是缠着余景给他剥沙糖桔,余景就一个一个剥给他。
等到麻将转两轮,小孩都困了,祁炎垫完输掉的钱,也该各回各家了。
好似挺正常的一个除夕,和去年的也没有差别。
可是当余景坐进车里,抬手拉上安全带时,耳边却像是又听见了连珩的声音。
——“那就不是他。”
——“我是说……另有其人。”
余景打了寒颤。
“怎么了?”祁炎侧了侧身,“冷?”
余景摇摇头,低头掩饰掉自己那一瞬间的慌乱:“是有点。”
祁炎打开暖气,缓缓启动车子:“这几天要下雪,你那身体,注意一点,别又发烧了……”
车厢内,祁炎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极了以往两人相处时的平淡和随意。
余景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静静地听着。
他记得去年自己还在抱怨新接下来的班级,其中有几个相当麻烦的学生。
祁炎打趣说实在不行就不干了,来公司当他的小秘书,不仅工资是你的,老板都是你的。
余景笑他没个正经。
人的一生能活多少年呢?余景和祁炎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快要超出他生命的一半。
有太多宝贵的回忆需要珍藏,不是突然发生的一件事就可以割舍。
或许有时候人就不能看得太清,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弄出个子丑寅卯来。
装傻充愣也是一门学问,就像薛定谔的猫,只要余景不把箱子打开,那只猫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
一辈子含含糊糊凑凑合合,眼睛半睁半闭的,也就这样过了下来。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看他怎么看。
他该怎么看?
突然,车内连接着手机的蓝牙响起铃声。
余景刚睁开眼,祁炎就把段话挂断了。
很快,快到让余景有些诧异。
祁炎有自己的圈子,余景从公司辞职后就没再接触过。
按着往常,他对这些是不关心的,可是今天,却多嘴问了一句。
“谁啊?”
“嗯?”祁炎瞥他一眼,“骚扰电话。”
并不意外的回答。
余景没有继续追问,祁炎也没过多解释。
只是当车停在停车场时,在摘了安全带下车前那短暂的片刻,祁炎像是开玩笑一般,把手机递过去:“要检查一下吗?”
车厢内只有后视镜前亮了一盏小灯,灯光昏黄,锁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周围越发逼仄,压抑。
余景搭了下眼皮,手机屏幕是锁上的。
桌面壁纸是他们凑在一起的自拍合影,两人脸贴着脸,笑得开心。
余景半天没有动作。
祁炎往右边半倾着身子,等了会儿,干脆按在座椅边上,俯身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印下一吻。
祁炎抵着余景的额头,哑声道:“宝贝。”
像是诱哄,又像是恳求。
什么都没说,余景却明白对方的意思。
沉默片刻,他轻轻闭了下眼睛:“嗯。”
余景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面对一个陪伴了十几年的爱人,始终狠不下心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不仅仅为了自己,还有父母方面的顾忌。
这几年家里好不容易才稍微接受祁炎,如果真要继续追究,万一闹出家门,所有人都不会好过。
他们怎么说也是两口子,真有什么问题也是关起门慢慢吵,眼下就这样算了,以后的事再说吧。
-
大年初一,连珩和两个曾经的同事一起,拎着大包小包去了前队长家。
虽然几天才见过,但小姑娘看见连珩亲得很,老远就迎过来讨要抱抱。
家里的阿姨早早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一桌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隔天,几人又凑一起,出去喝酒。
“唉……听我说,二线才是生活,趁着年轻早点稳定下来,不然这上头一变,什么都不好说。”
他们是几年前一同入职的新人,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只剩下连珩依然留在一线。
其中一人结了婚,另一人正准备结婚,提及的话题多少就往这方面沾了点,连珩在旁边搭了只耳朵,烟抽了快半包。
“珩哥,”其中一人问他,“你还头铁呢?”
连珩笑笑,没说话。
“我都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人,”另一人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他身边的蚊子都是公的。”
连珩摁灭烟头:“说你们的,别扯我。”
他这些年忙于工作,个人社交贫瘠得可怜,很少提及自己的事。
就连认识了六七年的朋友,也就仅仅只是知道连珩之所以一路单到现在,是因为有个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至于这个心上人姓甚名谁,如何模样,就尚未可知了。
对于多方猜测,连珩对此只是一笑置之。
他不急,哪怕身边所有人都在替他着急,他也不急。
和祁炎一样,连珩也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缺了一点运气,又或者,缺了点勇气。
“听说前几天揪了个家暴男。”
“嗯。”
“这种家长里短的破事,你不是不爱参合吗?”
“随手帮忙。”
余景之前跟他抱怨过这一个学生家长,有种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荒谬失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