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同理亦然。”
“其他的三公九卿,殿下也未必能压住。”
“所以都会陆续被‘辞官’。”
“蒙氏跟扶苏关系已很亲近了,但从过去免掉蒙毅的廷尉之职,而后一直闲置。”
“到前段时间,直接公然变更朝廷对匈奴的局势,还在北疆修建军官学院,而这大大小小的事,根本没有跟蒙恬这位上将军商量,而自蒙恬从大军归来,便一直没能回到军中,这已是明目张胆的削兵权了。”
“蒙氏尚且如此。”
“又何况是其他的臣子?”
“我对李斯是有些了解的,他不是一个轻易放权的人。”
“所以心中定有着不满。”
“这就是机会。”
胡毋敬目光微动,已有些动心了。
有盖印诏书,若再有李斯亲笔书写‘始皇遗诏’,那未必不能反转局势。
随即。
胡毋敬还是摇了摇头。
依旧不够。
就算赵高能说动李斯,但扶苏羽翼已丰,他们如何阻拦扶苏见到始皇?
又如何将这份诏书公之于众?
胡毋敬沉声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扶苏非比当初,仅靠一份诏书就想让人服众,总归是太想当然了,而且扶苏就在咸阳,这么明目张胆的篡诏,又岂会不为扶苏怀疑。”
“你我可没什么说服力。”
赵高点头,沉声道:“仅靠一份诏书,的确难以坐实,而且扶苏若是不信,执意不服,我等也的确没有太好办法,因而只能效仿当年陛下在宫中设伏,射杀嫪毐之策。”
“伏杀扶苏。”
“扶苏一死,就算有人还有异议。”
“也无话可说了。”
闻言。
胡毋敬一脸骇然。
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赵高一般。
看向赵高的脸色充满惊骇跟震惊,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赵高的心思这么狠,不仅要篡诏,更想杀了扶苏。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
这就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始皇若是驾崩,宫中定一阵骚乱,到时他们便有了可乘之机,过去扶苏一直待在宫中,就算是外出,也都有大量侍从跟随,根本就没有任何动手机会,但若是宫中生了变故,扶苏急于见到始皇,反倒会给他们机会。
只是他们手中并无兵符,又如何能调动士卒?
赵高似猜到了胡毋敬的想法,自信道:“我这次既敢找上门来,自是早就有了万全之策,五大夫赵亥现在就在郎中令下任职,到时我等只要诏书拟好,便能借此让其镇守皇宫,而御史中丞德也能为助力,不过想要伏杀扶苏,凭我等手中兵力,其实是不足的,因而还需有大将临阵指挥,如此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而前几日。”
“我听闻到了一个消息。”
“陛下已下令,让赵佗回咸阳任职。”
“而赵佗前几年,胡亥公子险在南疆发生意外,这也导致,朝廷对赵佗是颇为不信的,而扶苏当年跟随亲赴南疆,将赵佗军权给分化了,甚至还将赵佗之子给安排到了关东郡县。”
“赵佗又岂会没有微词?”
“而我在宫中经营多年,还是有几个亲近的宦官。”
“现任咸阳令是我外婿,我等互相里应外合,未必不能成事。”
“一旦成事,胡亥上位,我等便有拥立之功。”
“到时李斯依旧为左丞相,而胡奉常你为右丞相,赵佗为太尉,德为御史大夫,五大夫赵亥为郎中令,这岂不让人羡慕?”
胡毋敬目光微阖。
他沉声道:“我似乎并未做什么?”
赵高笑道:“胡奉常你这就说错了,胡亥公子毕竟身微言轻,在朝中根基不慎,还需靠尔等大臣镇抚朝堂,而且胡奉常在朝中多年,又岂会没有自己的人脉关系,到时或可张罗一二,为我等成事助力。”
闻言。
胡毋敬点点头。
这倒是。
胡亥在朝中根基太浅了。
想要安抚朝堂,必须由他们这些老臣来,毕竟史禄、马兴、张苍等九卿,都跟扶苏关系亲近,胡亥又岂敢用他们?
而若是赵高等人真的成了。
他去到宫中,的确能拉拢不少官员。
这功劳同样不小。
只是赵高的想法太过大胆,也太过危险,一旦失败,那是满盘皆输,定然落得抄家灭门。
他心中还有些犹豫。
见状。
赵高目光一冷,阴恻恻道:“奉常可要早点做出决定,不然等姚贾、杜赫等人同意,到时这右丞相之位,可未必落得到你头上,毕竟他们跟扶苏同样不对付,只是一个远在北疆,一个已回了老家,短时无法赶回,不然此等好事,恐是落不到奉常头上的。”
“或奉常是有些担心。”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想要身居高位,终究要冒一些风险。”
“若什么风险都不想冒,就这么平步青云,那也未免太想当然了。”
胡毋敬没有开口。
他眉头紧缩,权衡着其中利弊。
最终。
他无奈叹息一声。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那权势。
他咬牙道:“好,我答应了。”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你不能说服李斯、赵佗等人,这个答应是不作数的,仅靠我们这些人,根本就做不得什么,若是他们答应,你再有什么要求,需要我出手相助的,我定会全力而为。”
见胡毋敬终于松口,赵高彻底放下心来。
他笑着道:“放心吧,这也事关我自己的身家性命,我又岂会拿自己性命去冒险?”
第396章 你是在等朕死!
半个时辰不到。
赵高就离开了胡府。
嘴角带着一抹冷冽而讥讽的笑。
又说动了一人。
赵高抬起头,望着昏暗的天穹,低语道:“世人只知财帛动人心,但世间真正动人心的,从来都是权势啊,就算始皇帝都是如此,又何况下面的臣子呢?”
“如今我赵高已没什么能失去的了。”
“那我也再无顾虑了!”
“这一次。”
“我赵高不愿再俯首贴耳、摇尾乞怜了。”
赵高收回目光,背脊已再度弯曲,他张望了一眼四周,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中。
不多时。
胡毋敬的府宅中,几名隶臣快步跑出。
将一份信函送到一些官员手中。
胡毋敬并没有将赵高对自己说的事,详尽的告诉给他们,只是述说了一下自己的委屈跟不满,以及想跟这些官员见上一面。
他固然答应了赵高。
但又岂会这么轻易就涉足进去?
若有人将此事泄露出去,那可就真要出人命的。
未到最后关头,他都不会道出的。
一月的天是冰寒的。
而在很多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赵佗的车马已缓缓驶入了咸阳。
只不过赵佗很是低调,除了朝中大臣知晓外,外界鲜有人知晓,至于是自愿还是被迫,这就只有赵佗自己知晓了。
回到咸阳的赵佗很安静。
很少跟人来往。
或许是冷风刺骨,亦或是雪压枝头。
咸阳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显得很是静谧,唯有那间医馆,始终人流不绝。
医馆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已诊治了成千上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