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万万不可的。”
其他的官员也附和道:“这是在动摇人心啊,若是殿下执意强改,我定冒死上谏。”
“……”
一时间。
大殿内群情激奋。
所有人都情绪激动,钱粮之事,乃他们主管。
若是出了差池,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又岂能不上心?
而且他们的反对并无道理。
钱粮事关国家命脉,又岂能这么草率变动?
就算是少府征收上来的钱粮,一枚一线朝堂都会争执不休,何况是要直接动既定规划,这若是动了,对朝堂的影响太大了,对地方的影响也太大了,这让他们如何去解释?如何去说服?
他们无人能为此担责。
也实在不敢预料会发生什么。
自不愿多生事。
见状。
杜赫苦笑一声。
在场官员的心思,他又岂会不知?
然正是听到这些官员的齐齐反对,他才赫然惊觉,朝堂上管理经济的大臣,而今都一样了,都跟他一样,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观点,所以才会引得扶苏这么不满。
而这恐也是他被扶苏去职的真正原因。
大秦执掌经济的官员少了进取之心,也少了变通,全都变得故步自封,也全都安于现状,不愿去冒险,甚至见不得任何意见。
但大秦立国以来,倡导的可是革新。
是进取啊!
到这时。
杜赫缓缓闭上眼。
心中再也没任何挣扎的念头了。
他知道。
自己的仕途到顶了。
不会有任何变化了,而眼前的这些官员,他们的仕途,恐也要到头了,因为殿下不是陛下,陛下或许会看在他们过往功劳的份上,让他们继续在任,但殿下不会,殿下心藏猛虎,有接替陛下革新天下之鸿鹄大志,又岂能继续任由他们这些败絮留在朝中?
他不是第一个。
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而且陛下对他们恐也有些容不下了吧。
不然胡毋敬、顿弱等人,也不会被免出朝堂,或早早就传出告老的风声了。
唯他们还执迷不悟,依旧没反应过来。
等这些人争论的差不多时,杜赫用手指敲了敲案面,沉声道:“诸位的心思,跟我当时一样,我同样也直言反对,并称述了原因,然殿下不为所动,而且执意让我去腾出多余钱粮。”
“我依旧拒绝。”
“就在我以为殿下会知难而退时,殿下却主动提及了几个办法。”
“这几个凑钱办法一出,我瞬间哑口无言了。”
“而殿下说出的这些办法,都来自殿中的张苍、张御史,而今他就在殿中,相关的情况,还是让张御史自己来说吧。”
话音落下。
全场所有人目光看向了张苍。
张苍前面本就通红的脸,彻底更是变得鲜红,红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若是可以,张苍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只是依他的身形,这个地洞恐也要大点。
“张苍,你给殿下提了什么主意?”冯去疾好奇道。
其他人也一脸狐疑。
见状。
张苍闷哼一声,颇为无奈道:“杜少府所言是真的,今日殿下刚刚从书房出来,便将我召见了过去,过去问我的第一件事,便是可有另谋钱粮的办法,我张苍虽主掌天下上计,但对于钱粮之事,算不得精通,更不敢在诸位大臣面前夸口。”
“正如少府经历的一样,殿下同样执意让我出谋。”
“而当时殿下刚刚从书房走出,身体还很虚弱,我张苍又岂敢惹怒殿下,因而就以我之初显见识,说了几个建议,只是没曾想,殿下当真听进去了,并将这些主意告诉给了少府。”
“张苍眼下也是十分惶恐。”
张苍简单为自己开脱了几句,便继续道:“我给殿下提出的建议,只是从寻常出发,我等过往上朝都会见到那十二尊金人,而在风吹日晒,霜打雨淋下,那十二尊金人早已铜锈斑斑,也不堪过去朝廷的期望。”
“故……”
“我建议将这十二尊金人重新冶炼。”
“而后重铸十二金人。”
“只不过重新铸造的金人,将从过去的实心铁铜,变成内石外铜,而剩余下来的铁铜,便可用于铸造秦半两,以此来为朝廷短时增加财政。”
闻言。
众人目光微异。
这倒的确是一个办法。
而且并未动太多原本的预算。
众人不由脸色稍缓。
张苍又道:“除此之外,阿房宫的修建,也不当继续了。”
“诚然,阿房宫是陛下钦点的,但眼下阿房宫只打造了一个地基,上面的很多建筑并未修建,而朝廷却为此拨划了不少钱粮,若是能将阿房宫的修建放缓放慢,甚至干脆停上个几年,朝廷便可从中省下不少的钱粮。”
这个建议一道出,其他大臣都不由点头。
唯有工室丞、工大人两人面露不悦,因为这断的是他们手中的工事。
张苍并未就此停下。
他继续道:“除了这两个办法,还有一点便是北疆的长城。”
闻言。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长城事关大秦国防,岂容轻易变动?
张苍沉声道:“我其实也只是随口一说,只是殿下提到的一件事,让我感觉暂缓长城修建是可行的,因为匈奴眼下有跟朝廷修好的打算,或许在诸位看来,匈奴分明有着狼子野心,意欲图谋不轨,但匈奴北却,而今只能舔舐伤口是事实。”
“长城在这几年修建下,其实已初步完成了。”
“只是并未实现完全连通。”
“若是秦跟匈奴修好,朝廷便可跟匈奴进行一定的商贸,从中获利,还可放缓修长城的进度,如此既放民休息,也为朝廷存余了一些钱粮,可谓是一举多得。”
“当然我只建议长城缓修,并不意味着长城不修了。”
“这还是有明显区别的。”
“钱要用在合适的地方,更要用在关键之处。”
“诚然。”
“跟匈奴修好,会引得民间争议颇多,也会引得天下诟病,但治理天下,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最终落脚点还是利益。”
“只要能得利,跟匈奴修好,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大秦能日渐昌盛,匈奴又何以为惧?大秦能驱逐匈奴一次,就能驱逐匈奴第二次,三次,直到将匈奴彻底消灭,而等到朝廷财政上宽裕下来,也能继续修建长城,完成之前未完成的壮举,这同样是可以兼得的。”
“而这便是我向殿下提出的谋财之术。”
说完。
张苍退回到原位。
他心神已很是镇定坦荡。
若是没有说出口,他恐还会心神不安,而今将这些想法道出,却是一下安宁下来,至少,他不用再那么扭捏了。
至于其他人会如何看,他也没什么办法。
殿内安静。
众人的目光都不在张苍身上了。
他们的心神都落在了这些变通之法上。
若是真按张苍所说,朝廷的确可截留下不少的钱粮,如此倒也不失为良策。
唯有冯去疾目光微动。
他淡淡的扫了眼杜赫,又看了眼张苍,眉头一皱,他已察觉到了异样,因为这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说,殿下要做什么,殿下需要多少钱。
殿下处心积虑的谋算,怎么可能是为他们余钱?
他默不作声。
并没有开口询问。
只是心中暗暗的上了心。
倏尔。
殿中传出细索声音。
是这些主管经济的大臣,在商量省下的钱粮该如何划拨。
见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