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
李旦继续道:“刘季此前对公平公正的看法,实属让人眼前一亮,更让人振聋发聩,我建议这个决定,就以刘季之名上报,同时将刘季的这番言论具书,大秦历来务实,这番言论也十分切合。”
“你们认为如何?”
一语落下。
众人目光微异。
萧何却不由脸色微变。
他可是清楚,这加上名称,可就不一样了。
赵佗岂是他们能招惹的?
就连李旦这般权贵子弟,尚且不敢直接招惹,若是上面登录刘季之名,这岂非要置刘季于火坑?
不过相较于萧何的急切,刘季却是眼睛一亮。
他一口应了下来,笑着道:“还有这等好事,我一个‘假’官吏,竟能在这么重要的文书上留名,甚至还能被陛下看到,这我刘季岂敢推却?就写我刘季好了。”
一旁。
萧何却是急了。
他朝刘季打了几个眼色。
刘季自是看到了,他笑着让萧何安心。
听到刘季答应,李旦等人却是面上一喜,也是当即就定下了。
甚至于。
他们决定去掉刘季的‘假’。
直接让刘季以事务府正式官吏的名称上报。
在一阵欢声笑语中,这次临时的商议,就此结束了。
等其他人离去后,萧何急忙去到刘季身边,急切道:“刘季,你平日那么精明,怎么这时就犯了糊涂?这名字是能随意加的?若是能随意加,其他人又岂会全都推辞,甚至还特意组织了一次商议?”
刘季嘿嘿一笑,他倒跟没事人一样,笑着道:“萧何,你说说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这加名有什么不好?没准就能扬名立万了。”
“我刘季还能博一个刚正不阿之名。”
“哈哈。”
闻言。
萧何满眼无语。
刘季继续道:“你以为我看不出这次的情况?”
“这些人嘴上说着对赵眛不公平,但其实都认为屠览该为县令,只是不愿自损羽毛,想让其他人把这个烫手山芋接过,这次的商议其实就是想找个人承担责任罢了。”
“你既然看的清楚,为何还要进去?”萧何一脸不解。
刘季撇了撇嘴,冷笑道:“那是因为我看的比你们谁都清楚,赵佗的意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的意见。”
“我们整理的名册是出自殿下之手。”
“你认为这两人的名字,殿下不知道?”
“殿下知道。”
“甚至就是故意抛出来的。”
“这次的选择,并非是屠策跟赵眛。”
“而是殿下跟赵佗。”
“很明显,这其实不算选择。”
“因为我们有且只能选择殿下,或许李旦这些权贵子弟有得选,甚至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我们是没有的,我们只能站在殿下这边,所以这对我们其实根本就不是问题。”
“这是李旦等人的问题。”
“只不过这些人不敢去直面罢了。”
“我刘季本是你的一个随从,靠着长袖善舞,才勉强在事务府落下脚,注定难登大雅之堂,但这次的事之后,我刘季可就不一样了,我可是直接干了权贵子弟该做的事,这岂会不让殿下高看几眼?”
“可你也会因此交恶赵佗等南海将领。”萧何眼中依旧充满忧虑。
闻言。
刘季嗤笑一声,一脸不屑道:“赵佗?我有何惧怕的?”
“你还没看出来吗?”
“殿下这次就是来针对赵佗的。”
“我这段时间私下打探过,前几个月,南海发生了一次袭杀,这明显是军队不稳的状况,所以殿下这次前来,便是想要解决军中的隐患,而从这段时间我们呈上去的名单来看,在殿下心中,最大的隐患分明就是赵佗。”
“所以……”
“现在你知道了?”
“赵佗根本就不足为惧。”
“这次的事,从始至终都是殿下对李旦这些权贵子弟的考验,只不过这些人没有经受住考验,这些人日后恐难以得到殿下重用,至少他们不会比我更得陛下重用。”
“我刘季蹉跎半生,也该发达一次了!”
听到刘季的话,萧何愣了一下。
刘季没有解释。
这次事务府的事其实很简单,并不怎么考校能力,扶苏的真正用意恐是试探众人的态度,对于他们这些关东官吏,只要能按吩咐做事,那在扶苏心中就已经合格了,但对于李旦等人却是不一样。
他们出自关中,家世显赫,因而考验的更深。
对他们的态度也更在意。
李旦等人这次明显没有把握住,而他一个关东小吏,却是把握住了,而且还敢抗事,这自会让扶苏很是高看。
他日后处境只会越来越好。
而且……
他之前是用的萧何随从的名号。
这其实并不光明。
也并没太多说服力,等日后回到沛县,恐依旧少不了被算计,但这次的事之后,他也将从‘假’转正了,日后回到泗水郡,又有多少人敢再算计自己?
对他而言,利大于弊。
萧何看了刘季几眼,也是没有去多问。
刘季心中有数,他也就放心了。
两人径直离去。
很快。
事务府这次商议的决定,便出现在了扶苏案台。
看着李旦呈上的奏疏,扶苏在通览了一遍后,眉头却是不禁一皱。
他冷声道:“李旦这些人受家世影响,太过于注重保身了,却是不愿承担一点风险,只是身为大秦的官吏,过于爱惜羽毛,又岂能真的做好事?真能当个正直的官吏?”
“连说真话的胆量都没有。”
“这样的人又岂敢去予以重任?”
扶苏眼中充满了失望。
李旦等人作为朝臣之子,可谓是含着金汤勺出身的,刚一成年,就能直接进入学室读书,等三年学室的学业结束,便能成为郎官,陪同皇帝左右,在郎官位置沉淀个几年,或者稍微展现一下能力,就能直接出任一方为官。
这样的人本该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
但现在。
却显得难当大任了。
随即。
扶苏也自我安慰道:“或许李丞相、通武侯等人也是清楚这点,因而一直不愿李旦、王平等人出仕,宁愿他们继续待在郎官府,甚至是直接闲置在家,我却想着对他们予以重任,终究还是太过想当然了。”
“也对。”
“若是他们真有才有德,又岂会为父皇冷遇?”
“早就被安排出去为官了。”
扶苏摇摇头。
他看向奏疏的后半部,紧皱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笑着道:“这刘季倒是有趣,这分明跟公平公正没有关系,只是抓着其中一人说的不公平,却是来了一番长篇大论,不过却是有些讨巧,并未直接将其他人得罪,只是借公平公正,将自己的观点表述出来。”
“此人却有几分聪明。”
“不过刘季理解的却是不差。”
“律法才是大秦的根本,只不过很多人忽视了,或者说是有意淡化了,因为若事事都按律法明令,那岂非让官吏、贵族少了操作的空间?那又如何能彰显他们的高高在上?”
“不过公平也好,公正也好。”
“其实都是虚的。”
“权力才是根本。”
“唯有真正掌有权利的人,才能去定义何为公正、何为公平,因为天下的秩序,都出自掌权之人。”
“不过公正相较更为靠谱务实,因而更为世人接受,不过公平却是能让士人喜欢。”
“但按嵇先生所言。”
“这一切其实都只算是锦上添花。”
“制度的根本,其实并非是公正,而是秩序。”
“公正只是秩序的执行。”
扶苏感叹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