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来讲,萧何这犯了僭越之罪。
这罪名可大可小。
全部都取决于扶苏。
若自己为萧何网开一面,其他人现学现用之下,到时他的令书岂非成了笑话?
只是萧何毕竟是自己征调来的,而且萧何的确是一位有才能的人,若是因此闲置或者是问罪,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忍,在犹豫了一阵之后,扶苏最终还是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扶苏道:“此事我知晓了。”
“关东的情况我有所了解,相较是有些乌烟瘴气,你为护住自己好友做出这种事,其实算是情有可原。”
“但一码终归一码。”
“此事你的确是有错在身。”
“情可容,法不能容。”
“此人不能进入事务府,更不能插手任何事务,甚至不能知晓事务府的具体事宜。”
“其只能作为你的随行人员。”
闻言。
萧何面露喜色,感激道:“臣多谢殿下开恩。”
“臣萧何感恩。”
他自是明白扶苏这番话的意思。
扶苏其实是放过了,并没做太多的追究,只是刘季不能再以事务府官员的名称做事,甚至是不能参与任何政事,从始至终都只能作为一个随行,一个被自己带过来增长见识的随从。
仅此而已。
对于这个结果,萧何很是满意。
他在求见扶苏之前,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就是自己连同刘季一起被问责。
或者是刘季被赶回来。
现在只是刘季不参与事务府的事务,但也不会受到其他惩罚,从任何角度而言,这都是可以接受的。
扶苏冷哼一声,道:“此事就此打住。”
“不容再犯。”
萧何连忙道:“请殿下放心,臣绝不再犯。”
扶苏点点头,道:“事务府眼下还处于草创阶段,你们身上的担子都不轻,等下回去好好处理,跟其他官员多沟通,尽早将南海大军士官退伍的事确定下来。”
萧何道:“臣遵令。”
扶苏挥了挥手,示意萧何可以退下了。
萧何会意。
也是快步出去了。
等萧何走远,扶苏目光微冷。
他对萧何的举止其实是有些不满的,不过在考虑了一下后,还是决定轻拿轻放。
毕竟始皇当初说过。
有些事只要不挑到明面上,那就要当做不知道。
一切以大局为重。
随即。
扶苏也眉头一皱,凝声道:“方才萧何说,他带来的那人,是因为被郡里的官员陷害,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但由此也可以看出,关东民众对大秦律令的陌生,以及地方的胡作非为,同时,还有地方逃亡人数之众。”
“这便是黔首未集的后果!”
时至今日。
嵇恒当初说的一些话,他渐渐也回味出一些东西。
也是深刻意识到有些话的正确。
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就算有心解决,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而且大秦眼下根本抽不出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笼络关东民心,大秦眼下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固本!!!
除此之外,其他都能搁置。
扶苏收回心神,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政事上。
……
咸阳。
天气已渐渐转凉。
只是胡亥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胡亥的异样,嵇恒自是看在眼中,但也并未去多问。
他没有心思去理会其他人的事。
只是嵇恒没有理会的想法,胡亥在纠结了一阵之后,还是决定将此事说给嵇恒,他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嵇恒,最近赵高有些异样,今天,赵高突然找我,让我不要轻言放弃,还说会竭尽全力帮助我上位。”
“甚至……”
胡亥顿了一下,继续道:“他还说朝中不少官员其实更信任我。”
闻言。
嵇恒微微颔首,淡淡道:“你对此事是何看法?”
胡亥苦笑一声,道:“我哪有什么想法,现在大兄已为父皇确立为了储君,这也意味着,我们其他弟兄没有了任何争夺的机会,我自然不会再去争夺。”
“而且我本就不喜处理事情,若是将整个国家的事都交给我处理,我哪里应付的下来啊。”
胡亥很有自知之明。
他其实是一个很懒散的人,有时的确有三分热度,但想让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去处理奏疏,这实在是折磨,胡亥自认自己坚持不下来,所以始皇确立储君,也算是让胡亥解脱了。
这段时间。
他一直待在嵇恒这。
也是享受了一段难得的静谧时光。
他甚至是甘之如饴。
更是没再打过成为储君的想法。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赵高的胆子这么大,明知道储君确立的情况下,还试图去挣扎、去改变当下的局势,而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胡亥也是露出了惊骇之色。
他甚至对赵高感到了陌生。
现在的赵高似有些偏执了,过于执着让自己去争储了。
嵇恒笑着道:“你虽无意,但其他人却是有心,扶苏现在在朝堂的确并不受待见,扶苏过去的一些行为,其实跟朝臣的想法是背驰的,因而很容易引起朝臣不满,所以有人跟赵高伙同也就顺理成章了。”
闻言。
胡亥狐疑的看着嵇恒,疑惑道:“你就这么镇定?”
“我最近一直往你这边跑,朝堂不少人恐都发现了,你难道不担心有人会针对你?”
嵇恒轻笑一声,不在意道:“担心如何?不担心又如何?事情的确定权并不在我手中,而且我住的地方虽不算繁华,但却也有着不少侍从护卫,其他人就算想针对我,恐也要掂量一下后果。”
“尤其扶苏当下还是储君!”
胡亥摇摇头。
他道:“现在朝堂上似越来越多官员对大兄不满了,我担心日后恐真会出事。”
嵇恒嗤笑一声,摇头道:“你太高看朝廷的那些官员了,他们的确有能力,而且也都很聪明,但有时候聪明人一多,很多事就办不好,这些人心思太多太杂,就算勉强拧合在一起,也注定是昙花一现。”
“而且……”
嵇恒眼中闪烁着古怪之色。
他揶揄道:“这个场景未必就是坏事。”
“甚至就是一件好事。”
听到嵇恒的话,胡亥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没听明白。
不过他并未急着去问。
而是自己独立思索了一下,在想了一阵后,也渐渐想到了一点头绪,他猛地看向嵇恒,想着扶苏过去的种种举措,惊疑道:“你其实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况,甚至你当初给大兄的建议,其实就是故意要弄成这样的。”
闻言。
嵇恒眼中露出一抹讶色。
他却是没有想到,胡亥竟意识到了。
胡亥想的没错。
这其实本就在意料之中。
只不过他并没有料到会是赵高牵头。
但若是细想下来,也的确合情合理,赵高是一个不甘沉寂的人,尤其是过去品尝过权力的滋味,只不过赵高有些没搞清自己的身份,他过去享受到的权势,并非来自他自身,而是来自始皇,只不过赵高显然并没有意识到。
在被夺走权势后,赵高便有些着魔了。
他想要重新掌握权势。
只不过如过去一般讨好始皇的路已行不通,因而赵高只能退而求其次,试图将胡亥推向高位,如此便能让自己东山再起。
欲壑难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