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立储之事事关大秦未来,容不得他们不谨慎小心。
这时。
现任宗正嬴贲开口道:“臣,嬴贲敢问,陛下立储之事当为皇家内事,何以询问百官建议?臣认为陛下之议不妥。”
嬴政笑了笑,不在意道:“储君设立,的确为朕之家事,但未尝也不是天下事,让百官商议又有何不可?”
“朕同样想听听百官的建议。”
嬴贲眉头一皱。
他还想开口劝谏,只是被嬴政抬手制止了。
嬴政平静道:“诸卿可畅所欲言。”
嬴政的话语回荡耳畔,举殿却静如幽谷。
群臣都无人说话。
一些视力好的朝臣,看到了始皇的仪态。
四十多岁皇帝两鬓已有了斑斑白发,也看见了素来伟岸的皇帝身躯,相较过去也变得肩背佝偻了。
始皇帝真的老了。
但就算如此。
也无一人敢小觑他们的皇帝。
虎狼就算老迈,但终究还是虎狼,远不是他们能轻视的。
而且……
始皇当真有立储之心?
百官心中都生出了这个疑惑,过去始皇对立储之事,态度十分的坚决,根本不予谈及,眼下真的是想立储吗?
若他们开口同意立储,但始皇只是作为试探,他们的贸然开口,会不会为始皇所憎恶?
举殿数百名官员,无一人敢在此时吭声。
就连李斯,此刻也面露严肃,有些猜不透始皇的心思。
殿内。
胡亥神色慨然,心中感慨万千。
嵇恒这一次依旧对了。
父皇的确生出了立储之心,而且的确是想确立储君。
不过他也不知始皇为何会把此事大张旗鼓的说出来,但父皇既然这么做,自然是有父皇的道理。
只是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他知道。
父皇心中早就定好了人选,眼下所谓的问询,不过是走一个过场,想到这,胡亥一下也反应了过来。
父皇或是在借此试探朝臣。
一方面试探朝中那些大臣跟扶苏亲近,另一方面试探朝臣对立储的态度,而且此事是当众决议的,也即是说,只要最终定下储君为扶苏,那么这些朝臣在散会前,至少都会在口头上支持扶苏。
那之后再从中作梗,便留下了一番口舌。
一念间。
胡亥神色更显低沉。
他感觉自己这垫脚石当的似乎太成功了。
沉默良久。
博士仆射周青臣率先开口道:“臣,博士仆射周青臣敢问,陛下对储君人选定见如何?”
听到周青臣发问,百官眼睛一亮。
“大朝议事,不当揣摩上意。”嬴政冷冰冰的一句回绝了试探。
周青臣一脸讪讪的坐了回去。
大秦博士学宫眼下虽已名存实亡,但这个官署并没有真被拿掉,只是相较过去更没有存在感了。
“臣,胡毋敬有奏。”西边文职大臣区的胡毋敬昂然站起,慷慨激昂道:“皇帝陛下扫灭六国,威加海内,德兼三皇,功过五帝,器械一量,同书文字,贵贱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泽及牛马,为千古第一大皇帝也。”
“然则,平海内易,安海内难。”
“天下九州,情势风习各异,难为一统之治。”
“大秦欲安,必定大政坚守,不可朝令夕改,更不可人变政变。”
“陛下诸皇子中,臣认为长公子为善。”
“长公子孝顺,定能坚持陛下之大政,而且长公子宽仁厚道,在天下九州素有仁名,也能安抚天下民心,推行天下一统之治时,更为为万民所接受,也能更显温和。”
“长公子为储,于国于民皆利。”
“臣建议立长公子为储。”
“请陛下明鉴。”
胡毋敬施施然的说出了自己看法。
他为奉常。
虽位列九卿,实际权柄并不重,但奉常之所以能位列九卿,实则是还身兼一个太子傅,只不过过去大秦并未设立储君,他这个太子傅,也是有名无实,若是大秦确立了储君,他这太子傅可就不一样了。
虽然太子府的官署等级并不算高。
但却跟日后的储君亲近。
重要性不言而喻。
因而相较于百官的犹犹豫豫,他反倒对此很是开心,因而在迟疑了一阵后,也是很果断的开口了。
胡毋敬的人选道出后,大殿依旧很是安静。
众臣心思不一。
这一年来,扶苏的变化很大。
若是过去,他们很乐意支持扶苏为储君,但现在的扶苏已让他们有些看不清、看不透了,这让他们生出了一些不安全感,加之上次对廷尉府的严苛,更是让人心生忌惮跟恐慌。
更令他们不安的是,扶苏做事渐显偏激。
这无疑会多出很多不确定性。
这时。
史禄开口道:“臣,史禄附议。”
“长公子刚毅勇武,信人而奋士,为人仁,有政治远见,性格刚正,而今天下局势波谲云诡,大秦储君当有一定的决断力,臣认为长公子于国太平,于朝堂安稳,于天下长治而言,都是最佳人选。”
“臣同样请立长公子为储。”
听到两位‘九卿’开口,文臣坐席诸多朝臣顿时瞩目。
他们是不敢率先开口的,但只要有人开了口,而陛下并没有责怪,那这场大议的情况就明晰了。
陛下是真有立储之心。
一时间。
百官的心思当即活络起来。
毕竟立储兹事重大,对他们同样影响深远。
第209章 储君之争?一场政治分野罢了!
“臣马兴附议。”
“臣张苍附议。”
“臣……”
只是安静了稍许,殿内再度响起附议声。
这些官员都是赞同立长公子扶苏为储君的,一时间,举殿似都在拥立长公子为储。
然位列九卿的姚贾、杜赫等人都沉默不语。
若是过去,他们同样会欣然赞成立扶苏为储,但上一次的事,扶苏的举措,让他们很失望,他们察觉得到,扶苏似根本就没理会过他们。
这是姚贾、杜赫等人不喜的。
眼见殿内越来越多朝臣建议立扶苏为储,姚贾渐渐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朝嬴政行了一礼,肃然道:“臣认为立储之事,事关天下长久,不能急于一时,更不能草率决定。”
“长公子过去信人而奋士,臣对此也深以为然。”
“但这大半年,长公子变化很大,跟过去已不可同日而语,岂能再用过去的眼光去看待长公子?”
“这不仅是对长公子的不尊重,更是对大秦长治久安的疏忽。”
“臣认为不妥。”
“今陛下君临天下,四海归一,绝三代之风习,湮昔日之封国,为的是建立一个千秋万世之帝国,储君为帝国日后的继承者,择选当慎之又慎。”
“诚然。”
“长公子过去涉猎诸般实事。”
“如天下钱币改制,民众迁徙互补,人口登录,田税徭役等民生诸事,但长公子在这种天下大政中,真正主事的极少,就算有所参与,也大多浅藏辄止。”
“而真正由长公子操行的只有‘官山海’。”
“这是长公子一手所为。”
“效果斐然。”
“但长公子行事偏激,不仅逼得商贾铤而走险,更逼得齐地发生动荡,更为甚者,未经陛下恩准,便私下特许提升商贾地位,以至最终廷尉府一时不察,罪及整个廷尉府。”
“前面有人言长公子有远见,臣实在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