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让这两个爵位的人都能满意。
至于本不该进来的大夫级,除了免费提供入学资格外,还会给与一些其他优待,用以笼络这一爵位的人之心。
至于官大夫及以上,他们的子弟今后起点更高。
同样也能让中高爵的人满意。
入学跟学室是两条泾渭分明的并行线,一条满足低爵位中的较高部分,一条满足中高爵,至于最底层的公士跟上造,他们是没资格为‘吏’的,他们的目标是去解决自身的生计。
其他不是他们能考虑的。
他们若想将自己的子弟送去读书,可以,将自己的爵位提升到簪袅级,而这同样会给底层人一个向上的动力。
商鞅体制下的军功爵制,给黔首提供的向上动力,是让黔首获得足够养家糊口的田宅。
嵇恒设计的这套爵制,给黔首提供的向上动力,是为吏。
但商鞅的体制是以军功的形式得以升爵,但嵇恒的这套,又该以什么形势让黔首得以升爵呢?
戍边?
服徭役?
扶苏沉吟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他想不出。
胡亥若有所思的点头,他突然又道:“按嵇恒你这么说,那簪袅不更他们获得的功赏就都不给了?”
嵇恒肯定的点了点头,道:“不给。”
“除了提供一顷田跟一宅,上造跟簪袅对应的功赏全部收回。”
“想获得为吏的资格,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们的身份跟地位,只能得到这些,若想获得更多,那就去立功升爵,若是做不到,那就只能这样。”
“要怪……”
“就怪商鞅的疲民之政吧。”
嵇恒这句话一出,脑海突然想起后世的一句话‘要怪只能怪自己不努力’。
但当真是自己不努力?
只是有人用自己廉价的资源,换走了你大半生所得罢了。
到头来你甚至还得感谢。
嵇恒目光微沉。
他感觉自己似越来越冷血了。
也越来越像恶龙了。
他其实可以给自己找很多解释,但最终并没有选择这么做。
他的做法就是在压榨底层,通过官府手中廉价的‘知识’,夺走常人奋斗大半辈子的财富。
如此底层的黔首才能继续拼命的劳作。
用以养家糊口。
朝廷也能借此榨取到更多钱粮。
他今后唯一能补偿的,就是尽可能的提升生产力,让黔首手中的一顷田地,生产出更多的粮食,让这些受苦的黔首得以有机会安享晚年。
但还不是现在。
现在的大秦没有这么阔绰。
更没有这个条件。
唯有将各种隐患解决,才能真正的大踏步。
嵇恒抬起头,已是有些不敢面对灼目的阳光,他下意识的垂下头,最后干脆闭上了眼。
扶苏犹豫了一下,不确定道:“按先生所讲,底层黔首似放弃了太多,他们恐未必会为了一个上学名额,就放弃自己来之不易的田宅跟其他功赏。”
嵇恒没有正眼,仰面躺在躺椅上,冷声道:“他们自然不可能全都同意,朝廷也不可能承担得起这么多人上学,这注定只是一部分人的选择,至于其他人,用其他办法处理就是。”
“只要有人认可这个办法,这个政策的目的就达到了。”
“因为这就是用来试探黔首底线的。”
“这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黔首,官府不可能完全兑现那些功赏,而这就是官府能提供的最好办法,若是他们不愿,那就从剩下的几个解决之法中去选。”
“但这的确就是最适合他们的。”
“如若不然。”
“就不要想着回到关中了!”
第190章 人人有氏,等于人人无氏!
“别想回关中……”扶苏低语,瞳孔间闪露一抹心悸。
他知道嵇恒没有开玩笑。
这就是条件!
胡亥挠了挠头,问道:“嵇恒,你的其他主意呢?也一并说说,我为什么感觉,这有点强买强卖?”
嵇恒身子已完全放松下来,仿佛刚才那番话说完,让他放下了很多的心理包袱。
他缓缓道:“其他的解决之法都不在关中。”
“只是作为交换。”
“这一切都以离开关中为代价。”
“他们原本在关中的一切,都会被朝廷收回。”
“与此同时,他们也会得到更为优异的补偿,近乎翻倍的田地,过去没有机会做的‘吏’等等。”
“其中,爵位更高者,譬如大夫爵、不更爵的秦人,可在关东空缺的官职中随意选择,可自己决定落脚的地方。”
“而爵位低者只能为朝廷安排。”
“不过越是靠近繁华、人口稠密的地方,朝廷给与的功赏更少。”
“若是去到边疆等地,不仅能成为秦吏,还能获得大量田地,同时还会给与其他的优待,比如数年内减少田租,免征徭役等等。”
“同时关中的‘入学’制也不能享受。”
“从此彻底成为异乡人!”
“当然。”
“若是他们执意要回关中,也执意让官府兑现,朝廷同样可以答应,只是要他们等,至于要等多久,就要看关中什么时候能腾出那些田地,可能三年,可能五年,或者十年,亦或者他们到死都等不来。”
“这同样是代价!”
“关中乃大秦兴盛之地,只要天下太平,注定会富饶长久,寸土寸金之下,想留在关中无疑也会变得苛刻不少。”
“这些都需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
闻言。
扶苏跟胡亥都沉默了。
他们的手脚都有些发凉,整个人更不敢随意开口。
嵇恒有些太冷血了。
这般轻易就决定了数十上百万家庭的去向,只是细细琢磨下来,又感觉的确很有道理,关中土地肥沃,天下皆知,又为大秦根本,若是大秦开始休养生息,关中无疑很快就会富饶起来。
到时关中民众同样会大为受益。
所以想留在关中,注定要放弃一些东西。
这是一笔交换。
嵇恒站起身,负手而立,抬头望着天空,继续道:“我当初也曾说过,要虚实结合,这些实则都是实打实的赏赐,除了这些,还当有一些虚赏。”
“何为虚赏?”
“自当是赐予一场名望。”
“他们毕竟是为大秦抛头颅洒热血的存在,岂能让其白白寒心,朝廷可以夺去本该赏赐他们的功赏,但他们理应获得的名望,却是丝毫不能少。”
“先生口中的虚赏又是什么?”扶苏拱手问道。
他已越听越茫然了。
嵇恒的想法属实太过惊人了,完全超乎了他的认知,也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现在的他脑海一片茫然,根本就理解不了分毫。
嵇恒收回目光,反问道:“商鞅制度下,军功爵是何等模样?”
扶苏没有思索,直接脱口而出:“明尊卑、爵秩、等级,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荣显,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
大秦军功爵的具体,他实在太过了解了。
嵇恒点点头,道:“前面的尊卑、爵秩、等级,通过爵位就已彰显,但后面的有功者荣显,却是表现的太过平庸,甚至可谓是毫无表现。”
“天下一统,此等功绩,足以名垂千古。”
“这除了是君臣同心,同样是万千将士的戮力同心,眼下大部分的功名都落在了将领头上,将士却鲜少有得,这岂能算得上有功者荣显?”
“大秦当对天下士卒进行重赏!”
扶苏面色肃然,蹙眉道:“这恐非是朝廷不愿,而是实在做不到,先生前面也说了,大秦这二十年来,动用的士卒岂止百万?这么多将士,朝廷哪里赏赐的过来?也实在没办法为将士显名。”
“非是不愿。”
“而是实在做不到。”
过去就算在军中,对将士的赏赐,也仅仅局限于‘先登’‘夺旗’这几个特殊的士卒,至于大多数将士,都不会彰其名讳,眼下嵇恒却要大秦给所有将士以显名,这根本就不切实际。
嵇恒淡淡的看了扶苏几眼,漠然道:“寻常的办法,自然是不够,但大秦的这些士卒,他们是这场天下战争的胜利者,理应享受成为胜利者的荣耀。”
“凡参与一统天下战争的士卒名讳都当记于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