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有点傻。他和曹南宗最好的那段日子,两个人一张床睡成一个人,有时曹南宗会突然醒来,小心钻出被窝,起来开始冥想静修。
他动作很轻,但夏归楚总能很快察觉被子空了一半,睁眼就见一团黑影坐在那凝视自己,倒不觉得吓人,他知道世间无鬼神,有的只是月君,所以心里只剩沉沉的安全感。
像被人悉心守护着。
月光移过来,为曹南宗披一件银纱衣。夏归楚静静看着,沐浴在月光里的曹南宗很美,看他盘腿脚心向上,想起曹南宗曾说,冥想时不是万物皆空,而是想象脚心有莲轮转动,把思绪都集中在那处,静静观照即可。
夏归楚看着那两只雪白脚心,没看出什么静思冥想,反而觉得对方在勾引自己画点什么。
读书时夏归楚兴趣广泛,除了摄影画画也自学得不错,当下他就趁曹南宗打坐不能乱动,用手指在曹南宗脚上画起莲花来。
眼睁睁看着曹南宗痒得眉头一抽一抽,却始终没有破功跳起来揍他,夏归楚笑得掉到床下的地板上滚来滚去。
曹南宗大人有大量,没和他计较,夏归楚却在琢磨,手指作画不过瘾,用颜料画容易洗掉,刺青吧,给曹南宗刺一朵真正的莲花。
于是他才偷偷研究起刺青,可自从脚心遭殃之后,曹南宗警惕很多,都找不着时机下手。
毕竟纹身不比画画,是会疼的。
可疼才会记住。
夏归楚输给曹南宗太多,总该在他身上讨回一点。
如今这种关系,算不算一种讨回呢?
夏归楚闭眼躺在工作室的床上,似睡非睡间,隐约感觉曹南宗窸窸窣窣起身,给他掖好被角,又亲了亲他唇角和脖子,既不旖旎也不暧昧,只是点到即止的温存。
他说他得走了。夏归楚被睡意拖拽,手却艰难地抓住曹南宗的手腕,那力度轻得握不住什么,但曹南宗让他抓着,纹丝不动。
夏归楚也不问他去向,只鬼使神差地问:“……为什么还留着那个刺青?”
曹南宗仿佛没听清,凑到他嘴边请他再讲一遍,黑发垂到夏归楚余温未散的脸上,很舒服,他只好再说一遍。
“噢这个呀,”曹南宗笑着摩挲夏归楚的脸,“很漂亮,喜欢就留着了。快睡吧。”
他的声音仿佛是催眠的咒语,夏归楚彻底卸了劲,沉入梦乡。
再度睁开眼时,狭窄气窗漏下一长条阳光,正好盖在夏归楚脸上,热带的阳光温度很快升高,烤得他脸颊和颈侧热乎乎的,恍惚残留着被人抚摸的触感。
夏归楚起身,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
以前在圣坛双修完,需要偷摸离开的是自己。说来也奇怪,他以为自己一定落选的,没想到糊里糊涂地,还是通过了月影的考核。那时别说事后温存,多亲一下都算违反教规。
但夏归楚总是故意唱反调,缠着曹南宗索吻,还在他脖子上留下吻痕,一开始曹南宗会温和提醒他,被人看到这些不太好,没过多久就随他去了。
曹南宗总是容忍他,不喜欢也不会直说。昨夜那句飘渺的喜欢,实在不像他会说出来的话,夏归楚自嘲地想,或许那只是自己半梦半醒的幻觉吧。
他重新倒回床上,用枕头紧紧盖住脸,憋气憋得满脸通红,无法面对心里燃起了一点希望,希望“喜欢”是真的。
“所以你喜欢他吗?”
“哈?”
热气腾腾的火锅前,夏归楚提起筷子,指向对面的卢卡斯,毫不客气地骂道:“这问题太傻了,过。”
卢卡斯笑呵呵地看着他,网上舆论仍在发酵,连他这个每天行程都排满的驴友,都看到消息,赶紧约夏归楚出来,庆贺他瓶颈期顺利突破,顺便聊聊八卦。
夏归楚大方赴约,碰面地方正是锁罗江边的一家人气火锅店。老外看着店内乌泱泱的人群,匪夷所思地说,曼城没有冬天,为什么还热衷吃火锅,夏归楚哈哈大笑,人嘛,就喜欢缘木求鱼,没有雪,也可以自己营造冬天的氛围。
卢卡斯此前没吃过火锅,入乡随俗,点了满桌的配菜,蘸料每样都拿,饮料也是酒水可乐奶茶什么都来一点。
“生腌就算了吧!”夏归楚紧急叫停卢卡斯加单的行为,“你也不想回头直接叫救护车送走你吧?”
卢卡斯关掉小程序里点单的界面,表情落寞得像被人抛弃的大型犬,夏归楚只好赶紧把话题扯回自己身上,不仅有问必答,满足卢卡斯的一线吃瓜需求,更新了八卦最新动态,提了几句自己和喃喃半推半就的肉体关系。
“都什么时代了,只是睡在一起,就谈喜欢不喜欢的,你不觉得很好笑吗?”夏归楚耸耸肩,一副“我们圈子就是这么乱,你别那么没见识”的架势。
卢卡斯却很怀疑:“那可难说,我听你的描述,喃喃每次都自己回去,不给你留一点麻烦,如果只是图一时爽,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吧。如果是冲着名利,不是更该留下各种蛛丝马迹,让人发现,好以后要挟你吗?”
夏归楚皱眉不语,半晌才道:“他又不是那种人。”
“哈哈哈你看,”卢卡斯一拍巴掌,得意地笑起来,“你在维护他,他也在保护你,这不是爱,是什么?”
“无聊。”夏归楚翻个白眼,“三句不离喜欢啊爱啊,你们前牧师没别的议题可讲了吗?”